“如今早晚还会凉,你去问问你哥哥,能不能给送进去一床棉被,便是个死囚,还能有顿断头酒喝。”
入画的哥哥在宁国府做事,连她也算是宁国府的人。
入画还想再劝,惜春不给她机会了,说就说了,不办你等着挨罚。
站起身穿上大氅往外就走:“我去找珠大嫂子说说话,等你回信。”
“小姐~~~”
“嗯?”
“您该去东府一趟才对。”
惜春冷笑一声走出了香闺,藕香榭对面便是珠大嫂子李纨带着儿子寡居的稻香村,这样的住处安排,也是贾母特意为之,李纨身负看护惜春之责。
等到了稻香村外的田亩时,惜春才淡淡说了一句:“告诉尤大嫂子,我年龄小,不懂事,现在过去了也是给她添麻烦。不如,不见棺材不落泪吧。”
“诶!”入画松了口气,有句话留下就好,至于最后一句,是她的真心也是真意,但自己能给说圆了。
送惜春进了稻香村,入画急急忙忙往宁国府赶去,虽然不走正门,但连角门、偏门也都挂上了白布,满府里白缦缦的让人看着心塞。
先去找了自己哥哥,扭着耳朵嘀嘀咕咕了好一阵,又是跺脚又是撒娇,她哥哥才勉强答应了下来,直忙到了放晚饭时才抽出身去了顺天府的大牢。
作为三等威烈将军的家仆,贾珍身边的亲随之一,入画的哥哥喜儿,自然出入这等地方如履平川。
站在大牢门口等了片刻,一个牢头哈着腰出来迎他:“喜大爷!少见!少见!哪阵风儿把您老给吹过来了?怪不得今个叫了一天的喜鹊呢,原来是您老贵脚踏贱地!”
喜儿哈了一声:“哈!张老三,你糊弄鬼呢,你会想着我?你想着的是我的孝敬吧?谁不知道进了这里,天老大、地老二,你张老三才是大拿。”
“冤枉!天大的冤枉!”张老三接过喜儿递过来的几角银子更笑的瞧不见了眉眼:“我一猜您准是为贵府敬老爷的事来的,快快请进,要见谁你给个准话,您要他三更死,阎王都留不到他五更。”
二人说笑着进了牢内更房,喜儿将包裹被褥交给了张老三:“我们奶奶下令抓人,怎地连府外的哥都给扣下了?”
张老三眼珠转了几转哈哈笑道:“我猜您就会这么问,抓人的是傅通判,听闻有些嫌疑,但谁也不说准,总要问个清楚才是。”
喜儿不置可否,只是指了指他提溜进来的被褥:“问案的事我可不敢问,只一句,那也是个正经的爷。如今我们府里的珍老爷和蓉哥儿都随王伴驾在皇陵,灵堂上连个磕头的子侄都没有,难免有些不成样子。那位是堂亲侄子,上面的事自有府里有面儿的与上官们分说,这下面的事,可就托付到你张老三手里了。别弄个七损八伤的半死鬼,到时是给他发丧还是给敬老爷出殡?”
张老三一口答应:“我这就命医士给他瞧瞧伤。”
喜儿吓了一跳:“还真给打了?!”
“嗐!进了这来,还有个不挨打的?”
见喜儿有些变了颜色,赶紧找补几句:“不妨事不妨事,皮肉伤,全在屁股上,未伤及骨头,三天就好,准保能活蹦乱跳的去磕头见客。”
喜儿闻言也没了脾气,打都打了,还能计较什么,怪只怪那位琼哥命运多舛吧。
他哪里知道张老三未说实话,血葫芦似的一个人,岂又是屁股受伤。
高不过蹲身,宽不过展臂,阴冷潮湿,秽气冲天。
这是个地牢,非重犯不入。
牢子们在门外看着浑身是血一动不动的贾琼,纷纷皱眉,这么个审法,还能捱过今晚么?
顺天府通判傅试大人皱着眉捂着鼻发问:“还是没招?现今是生是死?”
问案的典狱跟在后面,打了个哈哈:“这人身子骨太弱,没怎么用刑,人就厥了过去。”
“放屁!”傅通判指指牢内的贾琼:“没用刑他成了这样?那血是他的痔疮犯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