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私事,越现人情。
官场之中,私事办着办着就成了公事,而公事反过来就是自己升迁的私事。
贾琼所求倒也不甚难,无非是请县太爷出个面,把林家远支庶族五服兄弟家聚一聚,他贾琼要摆个三天的流水宴,请一请这些人。
林家死不绝,又不是被灭族了,只不过是大宗一脉子嗣艰难,仅剩了一个林黛玉而已。
如贾家一般,没了大宗还没个小宗?没小宗总有庶支吧,凭什么他家一个都不剩。
县太爷盛赞了贾琼的孝心,命人取来本地林氏的名册来,一一对应查找,贾琼抄录了下来,拱手与县太爷道谢告辞,并再三相邀,明日一定要去喝几杯才行。
您看,这就是贾琼的通达之处,找人一定要通过官府,既不用问黛玉这个年幼就去了扬州的孩子,也不用四下打听那么失礼,按着这个名单挨家去请,既显得庄重,又显得有礼,被请之人自然有被看重三分之感。
几架马车载的满满,到了一处便卸下些米粮肉盐,被请之家先是懵然不知所措,继而内心大喜,还跟着贾琼去了下一家。
如此送了下去,贾琼还被款待了一顿午饭,一直送到日暮西山时,林黛玉都被惊动了,林氏族人络绎不绝的来拜访,外面高搭彩棚垒土成灶,桌椅板凳摆满了整整一条街。
婶子大娘姐姐妹妹陪着她一直的聊,让她累却不寂寞,一直到贾琼疲惫的进了屋,才各个有眼色的告辞而去,自然人手不落空,林黛玉也不是小气的人。
金荣烧水,雪雁送水,黛玉陪聊,贾琼在给他准备的客房中,隔着一扇屏风痛快的泡了个澡。
“却要如此么?我一走,又是好几年不见?”黛玉问出了她心中的疑惑。
这姑娘缺世间历练的人情,贾琼便得教给她:“走亲戚,不常走动就不是亲戚。你富他穷,富者不去贫者家,贫者不登富家的门。说白了咱们就是买人心,宗族乡约这些东西,用好了就是一把剑,咱们要做的便是拿着这柄剑护身。”
黛玉听了进去:“所以六哥哥自宁府丧事起,便将贾家旁支子弟的心用在了一处?”
贾琼痛快承认:“不如此,我当初扛不住凤辣子的权势,也打压不了赖家的威风。可你也看到结果了,凤辣子也好,赖家也罢,他们的威风权势不过是在这些旁支身上建起的楼,我撤了下面的梯子,他们就摔了下来。”
“那这次我家又为何还要如此笼络人心?”
“给你造势。”
贾琼擦干了身子,裹着棉衣出来找水喝,黛玉早已经给他晾好,一连喝了几杯白水下去,贾琼半躺在榻上眯着眼睛告诉黛玉。
“打从一开始,我就怀疑老太太他们隐匿了你的财产,但那时,我自保尚且难,也顾不上细琢磨。可缘分使然,你成了我媳妇。”
“之一”黛玉接了一句。
贾琼摸摸鼻子嘿嘿笑:“也怪你自己起的诗号,叫什么潇湘妃子对吧,那只能是之一了。你要叫百花仙子,备不住便是唯一。”
黛玉白他一眼,任由他胡说下去。
“宝钗我不担心,她有娘家人,你别看薛蟠着三不着两,但对他妹子那是一个百依百顺,最早便是薛蟠求我娶宝钗,想让他妹妹离了荣国府那口深渊。”
“而你就没娘家人撑腰了。”贾琼指指外面还在忙活流水席的林家人:“他们都在,只是你不来认他们,他们自不会去认你,因为门楣差的太高。
你低下些身子,我保管你能带走一群姓林的跟着去京城,有他们给你撑腰,你的嫁妆也好要回来呀。”
黛玉皱皱鼻子:“升米恩,斗米仇。”
“谁教你的?”
“外祖母啊。”
贾琼被气笑了:“无知愚昧,白给升米者都是傻啊叉。你教了我那么些日子写字,我也回报教你一个事,法不传六耳,你靠近些。”
黛玉心头小鹿乱撞,知道凑过去就要挨欺负,可身子还是凑了上来,耳垂被含住后,迷糊之间听见了一句话:先富带后富。
随着贾琼的酣睡,黛玉躺在他的怀中不愿起,雪雁轻手轻脚进来,给盖上了一床棉被。
黛玉闭着眼睛装睡下,再睁眼时已经是了天亮,拿手一摸,旁边无人,只是自己胸衣被团在那里。
叹口气,就不能指望六哥是位正人君子,他晚上不出门害人,已经是自己为朝廷做了贡献了。
雪雁又过来伺候她洗漱,还轻声问睡得真那样香甜,一夜你都未曾失寐,真是难得。
黛玉一扬脖子:“有懿旨在前,又不曾真做了夫妻,发乎情止于礼,算我给他的酬劳罢了。他人呢?”
雪雁忍着笑:“去修祠堂了,嫌弃太旧,说要换瓦。”
黛玉赶紧洗漱打扮,连帷帽都不戴,只是围个面巾,跑去祠堂那里看热闹。
贾琼站在房顶上不干活只吆喝,仿佛活都是他干的一样,林家人揶揄他也不恼,还打趣别人连个瓦都铺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