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朱同撰。同字大同,自号**山樵,休宁人。翰林学士升之子。《明史》附见《升传》末。是集末有《范檩跋》,称洪武中以人材举,为东宫官,寻进礼部侍郎。而同时范准作《云汉归隐图跋》,则云由吏部员外郎升礼部侍郎。准字平仲,尝受业於升,与同交至契,所记宜得其实。又《明史》但载同坐事死,而不著其详。蒋一葵《尧山堂外纪》乃云“同以词翰受知,宫人多乞书便面。一日,御沟有浮尸,帝疑之,遂赐死”。其说颇荒唐,未可信也。集凡诗三卷,多元末之作,爽朗有格。文四卷,议论纯粹,不愧儒者之言。惟编录者不解体裁,知有拗体律诗,而不知何者为拗体,遂以七言古体之八句者,列为律诗,弇陋殊甚。
今姑仍旧本录之,而附纠其谬焉。
△《柘轩集》四卷(两淮盐政采进本)
明凌云翰撰。云翰字彦翀,钱塘人。元至正十九年举浙江乡试。除平江路学正,不赴。洪武辛酉,以荐授四川成都教授。坐贡举乏人,谪南荒以卒。事见《归田诗话》。瞿宗吉与之最契,语必不诬。或以为卒於官者,误也。所作诗文杂著,藏稿於家。至永乐中,其孙始编为四卷。朱彝尊《静志居诗话》称“云翰学於陈众仲,故其诗华而不为靡,驰骋而不离乎轨”。今案集有宣德中《王羽序》云:“莆田陈众仲提举浙路儒学政,以文鸣於东南,程以文声誉与之伯仲。柘轩汎扫程门,获承指授。”其里人夏节,作云翰行述,亦云早游黟南程以文之门。
是云翰所师事者乃程文,而非陈旅,诸家所记甚明。彝尊之言未知何据。至谓其五言如《陪祭作》、七言如《鬼猎图》,才情奔放,不可羁靮,直可搴郁离之旗,摩青邱之垒。则评品颇当,於云翰非溢量也。
△《白云稿》五卷(浙江汪启淑家藏本)
明朱右撰。右字伯贤,临海人,自号邹阳子。元至正二十一年尝诣阙献《河清颂》,不遇而归。洪武三年召修《元史》。六年修日历,除翰林院编修。七年修《洪武正韵》,寻迁晋府右长史,卒於官。《明史文苑传》附载《赵埙传》中。所著《白云稿》本十卷。今世所传仅存五卷,杂文之后仅有《琴操》而无诗。
检勘诸本并同,无可校补。朱彝尊《静志居诗话》谓“后五卷尝得内阁本一过眼,恨未钞成足本”。则彝尊家所藏亦非完帙也。右为文不矫语秦汉,惟以唐宋为宗,尝选韩、柳、欧阳、曾、王、三苏为《八先生文集》。八家之目,实权舆於此。
其格律渊源,悉出於是。故所作类多修洁自好,不为支蔓之词,亦不为艰深之语。
虽谨守规程,罕能变化,未免意言并尽。而较诸野调
芜词,驰骋自喜,终不知先民矩矱,为何物者,有上下床之别矣。
△《密庵集》八卷(永乐**本)
明谢肃撰。肃字原功,上虞人。元至正末,张士诚据吴,肃慨然欲见宰相,献偃兵息民之策。卒无所遇,归隐於越。洪武中举明经,授福建按察司佥事。以事被逮,下狱死。《明史艺文志》、焦竑《国史经籍志》、黄虞稷《千顷堂书目》俱载肃《密庵集》十卷。而传本久稀,藏书家罕著於录。惟《永乐**》中所收肃诗文颇多。其时肃没未久,而姚广孝等已录其遗集,与古人同列,知当日即重其文矣。朱彝尊《静志居诗话》称肃“初谒贡师泰於吴山仰高亭,时贡方奉诏漕闽广粟,当泛舟大海,因与同载至海昌,留居州北,执经问难。凡一诗之出,一文之就,折衷论议,必当於理乃已”。是肃之学问渊源,实出师泰。观集中《题天风海涛亭诗序》云:“用先师尚书贡公玩斋所咏诗一句为起,以仰止於公。”
又师泰遗集亦肃所刊行,均惓惓不忘其本。故所作古文词,格律具有法程。其在氵维州寄人一诗,载所与同徵修《礼书》者有张绅、杨翮等十人之名,为《明史礼志》所未及。又《送行人蔡天英颁琉球国王印宝》一诗。考之《明史外国传》,但有赐中山、山南、山北三王镀金银印一事,而不言曾遣行人。凡此之类,於考史尤有所裨益。谨采掇编次,厘为八卷。又戴良原《序》二首别见《九灵集》中,今并取弁简端,以略还其旧焉。
△《清江诗集》十卷、《文集》三十一卷(编修汪如藻家藏本)
明贝琼撰。琼字廷琚,一名阙,字廷臣,崇德人。元末领乡荐,遭乱退居殳山。明初徵修《元史》,除国子监助教。事迹附见《明史宋讷传》。考程庆《珫声文会选》以贝阙、贝琼为二人。然陶宗仪《辍耕录》载**真真事云:“嘉兴贝阙有诗。”今《真真曲》载此集中,则琼一名阙审矣。《两浙名贤录》载琼集二十卷,明万历中所刻乃止三卷。此本凡诗集十卷,文集分《海昌集》一卷,《云间集》七卷、《两峰集》三卷、《金陵集》十卷、《中都稿》九卷、《归田稿》一卷,仅有钞本流传。康熙丁亥,桐乡金檀购得之,始为刊版。琼学诗於杨维桢,然其论文,称立言不在崭绝刻峭,而平衍为可观;不在荒唐险怪,而丰腴为可乐。盖虽出於维桢之门,而学其所长,不学其所短,宗旨颇不相袭。
朱彝尊《静志居诗话》谓其诗“爽豁类汪广洋,整丽似刘基,圆秀胜林鸿,清空近袁凯,风华亚高启,朗净过张羽,繁缛愈孙蕡,足以领袖一时”。乡曲之言,未免过实。然其诗温厚之中自然高秀,虽不能兼有诸人之胜,而驰骤於诸人之间,实固无所多让。其文亦冲融和雅,有一唱三叹之音。史称宋濂为司业,建议立四学,并祀舜、禹、汤、文为先圣。琼作《释奠解》驳之,识者多是琼议。则其考证古礼,尤有依据,不但词采之工矣。
△《苏平仲集》十六卷(浙江巡抚采进本)
明苏伯衡撰。伯衡有《空同子瞽说》,已著录。是集卷首有洪武四年《刘基序》,而集中《厚德庵记》云“庵成於洪武壬戌十二月”,则是《记》乃洪武十五年以后之作,基所序者,尚未定之初稿也。又集末有洪武八年《胡翰跋》,谓伯衡选为太学官,居太学六年。考《明史》称伯衡以丙午岁为国子学录。伯衡所著《国子学同官记》,称以丁未升学正。其诗又有《庚戌七月十日奉命编摩国史口号》。则伯衡由学正擢编修,实在洪武三年,上距丙午仅五年。翰与伯衡同时,所叙不应有误,或史误移后一年欤。集为正统壬戌处州推官黎谅所重刻。《宋濂序》称其不求似古人,而未尝不似。又《明史文苑传》称“濂以翰林学士承旨致仕,荐伯衡自代,称其文词蔚赡有法”。殆非虚美。郑瑗《井观琐言》病其用意太苦,遣词太繁缛,不可为法。则过高之论矣。
△《胡仲子集》十卷(浙江汪汝瑮家藏本)
明胡翰撰。翰字仲子,一字仲申,金华人。洪武初,以荐为衢州府教授。事迹具《明史文苑传》。是集乃其门人刘刚及浦阳王懋温所编,以洪武十四年刊版。今印本罕传,惟写本犹存於世。凡文九卷、诗一卷。史称其文曰《胡仲子集》、诗曰《长山先生集》,今合为一集,岂刚等所并欤。史又称翰少从吴师道及吴莱学为古文,复登同邑许谦之门。今观其文章,多得二吴遗法,而持论多切世用,与谦之坐谈诚敬小殊。然尝与修《元史五行志》,序论即其所撰,今见集中。
於天人和同之际,剖析颇微。《犠尊辨》、《宗**》诸篇,亦湛深经术,则又未尝不精究儒理也。诗不多作,故卷帙寥寥,而格意特为高秀。朱彝尊《静志居诗话》曰:“金华承黄文献溍、柳文肃贯、吴贞文莱之后,多以古文词鸣,诗非所好。以诗论,吾必以仲申为巨擘焉。独孤及之论曰:五言之源生於《国风》,广於《离骚》,著於苏、李,盛於曹、刘。汉魏作者,质有馀而文不足。以今揆昔,则有朱弦疏越,太羹遗味之叹。诵仲申五言,正犹路鼗出於土鼓,篆籀生於鸟迹。庶几哉,升堂之彦乎。宜潜溪有学林老虎文渊鲸之目也。”斯言允矣。
△《始丰稿》十四卷(浙江巡抚采进本)
明徐一夔撰。一夔有《艺圃搜奇》,已著录。朱彝尊《静志居诗话》曰:“大章遗稿罕传,余於京师见之新城王贻上所。凡四册,比余家藏者倍之。然验其目无诗,犹未是足本。”案今行世凡二本。其一本六卷,当即朱彝尊家所藏。
此本自一卷至三卷为前稿,自四卷至十四卷为后稿,皆杂文无诗,当即王士祯家所藏矣。据《千顷堂书目》,载一夔《始丰类稿》十五卷,此本所佚不过诗一卷耳。其文皆谨严有法度,无元季冗沓之习。其《与王祎论修史书》,《明史》载之於本传。陈继儒尝称其《宋行宫考》、《吴越国考》研核精确。王士祯又称其《钱塘铁箭辨》精於考核。其《欧史十国年谱备证》一篇,谓“欧阳氏於吴越改元,止据宝石山制称宝正六年为证”。一夔复得钱镠将许俊墓砖有“宝正三年”字,以证《欧史》之不诬。又谓“元瓘袭位后,不复改元”。立说皆有根据。观其所辨,始知明嘉靖间钱德洪所撰《吴越世家疑辨》,谓“改元之事别无证据者,特为先世讳耳”。是又多资考证,不但其文之工也。
△《王常宗集》四卷、《补遗》一卷、《续补遗》一卷(江苏巡抚采进本)
明王彝撰。彝字常宗,其先蜀人,本姓陈氏。父仕元为昆山教授,遂迁嘉定。
洪武初,以布衣召修《元史》,赐金币遣还。寻选入翰林,以母老乞归养,自号妫蜼子。后以魏观上梁文事,与高启并诛。《明史文苑传》附载《赵埙传》中。其集本名《三近斋稿》,弘治中都穆编为文三卷、诗一卷。刘廷璋、浦杲又辑《补遗》一卷。今世所传钞本,又有《续补遗》一卷,不知何人所辑。考其体格,与全集相类,似非赝作也。王士祯《香祖笔记》曰:“王徵士集,都少卿元敬编。元敬称其古文明畅英发。又或以为‘吴中四杰’之一,以常宗代张来仪者。
今观其诗,歌行拟李贺、温庭筠,堕入恶道,馀体亦不能佳,安能与高、杨相颉颃乎”云云。案彝之学出天台孟梦恂,梦恂之学出婺州金履祥,本真德秀文章正宗之派。故持论过严,或激而至於已甚。集中《文妖》一篇,为杨维桢而作者,曰:“天下所谓妖者,狐而已矣。俄而为女妇,而世之男子惑焉。则见其黛绿朱白,柔曼倾衍之容,无乎不至。虽然,以为人也则非人,以为妇女也则非妇女,而有室家之道焉。此狐之所以妖也。浙之西言文者必曰杨先生。予观其文,以淫词谲语裂仁义,反名实,浊乱先圣之道。顾乃柔曼倾衍,黛绿朱白,奄然以自媚。
宜乎世之为男子者之惑之也”云云。其言矫枉过直,而诟厉亦复伤雅。虽石介作怪说以诋杨亿,不至於是。士祯所云或亦有激而报之乎。然其文大致淳谨。诗亦尚不失风格,虽不足以胜张羽,必以为一无可取,则又太过。《香祖笔记》成於士祯晚年,诋诃过厉,时复有之,固未可据为定论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