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能再犹豫了,大喝一声:“住手!”同时剑尖抵在了那个樵夫胸口。
乞丐扭头望我一眼,不动声色道:“你拿他们要挟我?”
我说:“做个买卖,这两条命换你那两条!”
乞丐哈哈一笑道:“你救这两人去,立时金银满钵,飞黄腾达;我换回这两人,怕是好酒也喝不到一坛。这买卖怕是做不成!”
我亦笑道:“前辈真会说笑。前辈乃除暴安良的侠义之士,不如且安良,除暴之事暂缓。钱二爷自在江州城恭候。前辈若惧通判府人多势众。待我杀此二人,你再将我三个杀了,倒也干净!”
“嘴倒伶俐。又是胁迫又是激将,还不忘送顶高帽。小子,老叫化今日若依了你,今后便也不用在江湖上行走了。”
“好个侠肝义胆的英雄。”我冷笑道,“倒也是,这两个蚁民的性命,哪及得大侠的颜面万一。”
乞丐一时语塞,显是意有所动。我急道:“钱二爷还不快走!”钱英便负痛上马,乞丐欲要追时,只听一声惨叫,那樵夫腿上却又多了个血窟窿。
“你小子倒也手辣!你且说你叫甚名谁?”
“若论手辣,晚辈哪里及得上大侠半分。在下姓孙,名复同,字正德!”言语之间,钱氏兄妹已然去远了。
“你倒说说,那钱姓小子只与你一日之交,你缘何舍命救他?”
我只好说实话:“我与姓钱的有不共戴天之仇,他那性命是我的,容不得别人去取。”乞丐笑道:“这个谎太说不通。”我自己也有同感,于是撒谎道:“我说的千真万确。若撒谎,岂不辱没了我义父,天龙镖局雷总镖头的威名!”这回他倒信了,沉吟道:“既如此,我正要路经江州,你带我去见雷雄傲。我倒要问问他如何管教你们这些后生小子的!”
我说:“真是凑巧,你要寻他,他却寻你们丐帮去了!”
“此话怎讲?”
“你们丐帮劫了四海镖局三十万两镖银。如今天下四大镖局齐集开封,要去讨个公道,倒来问我!”
那乞丐登时脸色大变,失声道:“当真?!你何时得此消息?”
“我义父昨晚得了书信,今日一大早便领众镖师赶赴开封了。”
乞丐沉吟片刻,乃道:“你且随我走,若有半句谎话,管教你小命不保。”
当下也顾不得那樵夫父子二人,掉头便走。我亦弃了剑,乖乖随后。走了三四里路,只见乱哄哄一群小厮并几个公子在那里大呼小喝,乞丐上前夺了匹马,转至我身前,将我衣服一带,拎上马来,一拍马臀,绝尘而去。那一干人哪里阻拦得住。
一气奔至江州城内,乞丐弃了马匹,一路走走停停,不时拣个石子,在那客栈酒肆墙上作个圆不圆方不方的古怪记号。然后寻了个墙角蹲坐在地,捉起头发里的虱子来。我这时倒不急脱身,暗忖这乞丐如此武功,且虽困顿不堪,却是态度威严,双目炯炯,眉宇间自有一派傲然神气,其身份来历必非寻常。
我正寻思乞丐来历,忽听背后一人笑道:“孙秀才,如何在这街上干站着,莫不是也想学你何大爷做些买卖。”回头看时,只见狐猴左臂上驾着一只体态硕大,色彩斑斓的八哥,右手擎着块牌子,上头写道:出售稀世珍宝,金嘴大八哥!我笑道:“狐猴,你这鹦鹉倒是神气!”狐猴大惊小怪道:“岂止神气,这八哥好生调教两个月,吟得诗唱得曲儿,比那家中养个戏子还便宜些!这八哥我与那起弟兄盯了也三两年了,今日一早方才得了,若不等银钱使,断不肯此时卖的。”
“你且说卖几两银子?”
“与别人,一百二十两纹银绝无二价。你孙秀才若要,一百两拿去便是。”
这小子估摸得倒是毫厘不差,昨日钱英所赠正是一百两。我笑道:“一百两银子我倒是有的,只是我却不买这无用的玩意儿。”狐猴翻我一眼,道:“早晓得你非正主,说与你知道,不过望你在钱二爷面前提及提及。钱二爷有得是金银,出价三五百亦是有的。若如此,便给你二成抽头,如何?”
“钱二爷虽有得是金银,只是这会子也不知道还有性命没有!”我说着,望了一眼乞丐。那狐猴顺着我的目光打量了乞丐一眼,顿时警惕,干笑几声道:“白费了我一番口舌,趁早寻正经买主去要紧。”言罢抬腿便走。我忙说道:“何大爷且去告诉我娘一声,今夜我若不得回家,只管闩了门歇息,不必给我留门!”狐猴答应一声去了。
乞丐也不理我俩,自顾摸出一张大饼,就着一只酒袋,吃喝起来。尚未吃罢,只见一高一矮两个叫化子径向我们走来。那老丐收拾了酒食,将短杖抬一抬,两叫化神色大异,略弯一弯腰,扭头便走。老丐便起身跟上。走了约摸半个时辰,已至城外,只见荒草连天,人烟稀疏,大路旁立着一间破旧土地庙。
两叫化奔入庙内通报,片刻,又领出十几个大小叫化子,为首叫化一见之下,连忙拜伏在地:“丐帮江州堂主叶荣天叩见钟帮主!”
我心里一惊,虽知这乞丐非同寻常,却料不着便是号称天下第一大帮的帮主钟鼎天。
钟帮主道一声:“起来罢!”便大步跨入庙内,只见庙中支着一口大锅,正炖一锅香气四溢的狗肉。于是也不客气,捞出一块来,坐下大嚼。那一干乞丐垂手恭侍一旁,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江州近日有甚新文?”
叶荣天见问,忙回道:“倒有几桩,正要回禀帮主。十数日前玉阙门紫衣使寻至江州,杀了木家堡弃徒木连城,掳走其妻儿。不日前,盗神空空手霍朗现身江州,险遭岭南燕捕头围捕。再有便是今日一早,江州天龙镖局总镖头率众镖师护送一个美貌姑娘出城而去。”
“天龙镖局此行何为?”
“应是受东家所托,护送那姑娘去往他处!”
钟帮主猝然掷下狗肉,怒道:“护送一个姑娘,需他天龙镖局倾巢而动?叶堂主,你这江州堂口除了吃狗肉,还做甚正事。今日我作下记号,足足等了三柱香工夫,才见人来。这也罢了,如今天下四大镖局诬我丐帮劫他镖银,眼见便要发难。你等却是浑浑噩噩,被天龙镖局使个障眼法,便以为是寻常出镖。丐帮迟早葬送在你等人手里!”
唬得那一干叫化子忙不迭跪伏在地。钟帮主喝骂得够了,又吃一回肉,喝一回酒,方才缓了口气道:“叶堂主,你也是个惯走江湖的,怎不知江湖险恶,岂可高枕而卧。如今劫镖一事,我亦未证实是否为我丐帮所为。想来没哪个堂口不经我知道,敢做此大事。多半是四大镖局肇事寻衅。叶堂主,你速选几位精干弟兄,飞报各处堂口,近日江湖恐有大变,令其约束弟子,静以待变。各堂主务必于九月十八日前赶回总舵,共商大事。另再给我备匹好马,三四日干粮酒食。我且睡下,傍晚起程!”
叶堂主连连称喏,末了,指一指我道:“这位如何处置!”钟帮主道:“看押在此,晚间一并带走。”说完倒头便睡,不一进便呼噜震天。我讨了几块肉吃,又喝了些水。此时正是金秋午后,不觉犯了秋乏,便也就地睡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睡梦中但听一片人嚷马嘶,睁开眼看时,那土地庙内只四五个小乞丐护住钟鼎天,其余叫化却不知去向。少时,那庙门轰然倒下,涌入数十兵丁捕快,为首一个我倒认识,正是会宾楼捉拿霍朗的燕捕头。另有两个,一个年约四旬,背负长剑,身材硕长,极是精干模样;另一个官袍着身,仪态威严。却都不认识。只听那负剑者道:“原来是钟老帮主驾临江州,缘何一来便杀伤人命,扰我江州太平!”钟帮主不以为然道:“不过小惩几个纨绔子弟,哪值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