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去端桶饭来。”
“多谢!记得压实撑一点儿哈!”
房内待命的兵卒眼珠子一个比一个瞪得溜圆,简直不敢相信眼前事实,可怜这些常年行军打仗没时间听些八卦的士兵们了,若是在凉城,随便逮个人来问凉城之内谁的饭量最大,绝对没有第二个答案。
“当然是流氓馆主!”
起初只是无聊观望的南孚慢慢也来了兴致,一碗碗数着蓝沐冉干掉的米饭,直到第十三碗放下时,女流氓可算打了个饱嗝心满意足。
这模样比乞丐有过之而无不及。南孚撑着额饶有兴趣:“你究竟有多久没吃饭了?”
“四、啊不。接近五天了。”蓝沐冉意犹未尽地刮着菜盘子,伸出手指晃了晃,“睡够了。就是肚皮寂寞够呛。”
倒不是她想睡,不睡不行,内一棒子下来真心够她喝一壶的,到现在脑袋还有些迷糊。
南孚从座位上起身,绕过蓝沐冉身边负手看向门外:“我刚接到六弟的暗旨说你失踪了需要派人注意排查,没想到转眼你就到了此处。倘若以你为人质再去六弟那里闹上一场,你的烈殿下想来会头痛不已。”
唔?才四五天而已,烈殿下已经知道消息了吗?大概又是老板弟弟和风国师之间互相通气儿的结果吧。
“你要想造反早就动手了,才不会等到烈殿下安定好一切后的现在再起反心。”蓝沐冉无所谓地耸耸肩,“我看你这小日子过得挺滋润嘛,铁马戎装,大酒大肉,比起皇宫那种憋屈死人的地方好多了,我要是你给老子十座皇宫也不换。”
这番话却是说到了南复心里,自小他喜欢的便是征战四方,后来想要夺取皇位也是因着渊皇怯懦,诸多外务都以和为主甚至屡屡退让,这才起了祸心意图手掌江山做个敢杀敢打的皇帝。
如今,身为太子的南烈温润如玉却在对外交往上不乏硬气,几次与边境叫嚣的小国干脆对战,足以满足他的征杀欲望,还有什么必要闹呢?
“吃完了?吃完了就讲讲,凉城究竟出了什么事,为什么你会一身伤被人偷运到这里?六弟的暗旨一下,不出几日整个中州都会知道你失踪的事情,是不是要放你回去、放你回去我又有什么好处,这些还要多加考虑才行。”
考虑什么考虑,又不是赫连靖鸿和烈殿下那样靠脑袋治天下的聪明人,就算说了也想不了多深远。
心里虽是这么想,嘴上却还得老实交代——以前南复对她毫不在意的死刑宣判还铭记心里,眼前嗜血好战的皇子从不理会什么利益关系,想杀的人便杀,想打的仗便打,其他人如何想如何看他完全不予理会。
“也没什么大事,火神教一帮跟屁虫耍手段,刚出门就被那群蠢蛋偷袭了,这不睡了几天又猫了几天小黑船舱就到这里了么。”
“那你之后是打算回凉城了?”
“不回。”蓝沐冉果断否定。
凉城是再也回不去了,就算凉城有她容身之所,就算子虚宫还留着她的房间,可赫连靖鸿心里已经没有她丁点位置,回去除了自取其辱还能得到些什么?
掩香楼那个女人究竟是不是素绮月早已不重要。重要的是,赫连靖鸿用行动证明了他的心意,哪怕只是个替代品是个幻影,根本不存在的素绮月仍然是她无法企及的存在。舍弃那么多东西才走到现在,而今大彻大悟,无论何时,赫连靖鸿都不属于她,只属于八年前香消玉殒的城主夫人素绮月,一生一世都压着她的完美女人。
“呐,王爷。做笔交易吧。”
听得身后女人忽然开口,南复转过身一声冷笑:“命都在我手里,你有什么东西可以跟我做交易?况且我也不需要任何东西。如今这些已经足够。”
头一次见到这么容易满足的人。蓝沐冉翻翻白眼儿:“你不是喜欢打仗么,我能给你的就是各种新奇兵法与战略思路——当然,我也是从别处看的,但绝对保证新颖且实用。除此之外还有许多神兵利器机关陷阱,知道静玉吧?这可都是他亲自传授的。”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说谎不遭雷劈,说谎不遭天谴……
默念第四十七遍的时候,南复终于开口。
“蓝沐冉,说说,作为交易,你要的是什么?”
“啊,很简单。”白衣公子摇摆着站起,比划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笑容清淡。“不要告诉任何人我在这里。就让他们都以为我已经死了,好吗?”
谁都不要再寻找她。
不想再亏欠烈殿下任何东西,不想大渊与凉城再生嫌隙。不想再卷入江湖武林波谲云诡的是是非非,不想再深陷对赫连靖鸿的追赶中无法自拔。
让岁月流年成为最残忍的洁厕灵,将蓝沐冉三个字从此间历史中抹除,再慢慢慢慢地,从那些人的生命中退出,消失,不见。
忘了蓝沐冉是谁。
沉思半晌,南复走到白衣伪少年面前,目光沉静:“你并不适合这种悲情故事。”
一个从替补随侍做起,两年间历经城主随侍、玄竹馆副馆主、城主夫人等数个光鲜身份的女人,一个连南烈都为之倾心的女人,一个智谋迭出敢与三皇兄较量的女人,一个面对危机仍笑得出,并且总保持那笑容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