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国公是打定了主意要将程然带走,若是留在汴京,不说那陛下,也不说自己那孙儿,更不提宁侯爷舍不舍得让自己这么有天资的儿子死,单是一个顾积阑,就足以护着程然无忧。
将程然握在手中,那顾积阑便只有投鼠忌器的份。
“陛下,臣愿出二十万兵力,助程大人击退那匈奴。”任国公这话若不是将刀架在了程染的脖颈上,便是极为诚恳的。
任国公这话有三层意思,一是告诉这老皇帝,我兵强马壮,你若是不同意,我便反了这天,我不出兵,你便在这汴京等着突厥人打来吧。
二是告诉顾积阑,太平盛世你可以在汴京搅弄风云,可是在这乱世,还是比拳头说话,你那心上的程大人,在我手里,你最好识时务收敛些。
三是告诉梁锦桢,为皇为帝便要不得那情爱,你在意什么东西,只要实力够强,一切都手到擒来。
门外阴沉雾蒙蒙,大雪越发纷扬如絮。
顾积阑沉了一双上挑的眼里眸子,那已燃尽只余灰烬的瞳孔里,似是被凛冽的风吹皱,又起了些星火。
就在顾积阑即将要开口时,只见那一直垂眸不语的程大人,那青玉白芷的手忽的抓住了那立在脖颈上的刀,然后他缓缓抬眸。
身后是风雪飘摇,偏生他一双眸子波光潋滟的很,那桃花微醺的唇瓣缓缓笑着,极致冷冽疏离下,脖颈上的血便流进了那鸦青色的朝服上,留下了一个略深的颜色,他这般笑着,好似清清白白的合苞雪莲忽的开出了妖异的罂粟。
“国公爷,您问我意下如何。”
任国公微微诧异,闻言便转过身来,只见那少年瓷白的面容上露出极淡的笑意,鲜红的血似乎滴落的更多了。
任国公握着刀的手指微紧。
他似乎是明了,陛下如何做得出如此荒唐的事情。
留不得,最起码不能留在这汴京。
“那程大人如何?”任国公冷漠的开口。
程染这般浅浅笑着,将任国公的刀拿远了。
“下官自是乐意。”
这里怎么说呢,可以说是原身程然最阴暗的一面了,他知道任国公打的是什么主意,无非是想拿自己挟持主角攻,毕竟原身程然是主角攻的白月光,而主角攻是梁锦桢登上皇位的最大障碍,有了主角攻的软肋,那个这皇位就十拿九稳了。
原身程然已经黑化彻底了,他想毁了这嘉兴王朝,甚至在边塞的时候跟突厥勾结,总之各种作死,若不是梁锦颐顾念着最后一点旧情,原身程然怕是要当场给砍了。
一年半之后从边塞回来,程然便被梁锦颐囚禁起来,后来,梁锦颐彻底爱上宁玉之后,便一杯鸩酒赐死了程然。
总之,程染要在作死的边缘上撒丫子狂奔。
去边塞勾搭,不对,勾结突厥人。
于是程然便被降职成为了五品骁骑将军,得,一年白干了,又回到了五品。
走出那皇宫,大雪眯了人眼,顾积阑却是未上马车,他这般缓缓沿街市走着,周遭的僻静似乎都抵不过一身的寒意。
程染跟在顾积阑的身后,她抬眼看了一眼顾积阑,心想,这神经病定是觉得自己蠢极了。
二人这般沉默无言,顾积阑却忽的顿住了脚步,那雪絮落在了他眼睫上,使得他的视线白茫茫了片刻,这一瞬间的怔忪,程染并未察觉,只见她已经走到了顾积阑的前头。
她的身形单薄瘦削,此刻落了满身的乱雪,顾积阑的心头突兀的出现了一句,
两处相思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这念头出的太急,太汹涌,顾积阑垂了眼眸,心中觉得的荒谬,可是这荒谬的念头冲的他有些头晕目眩。
那晚,他立在那长明不灭的灯火前,眸光如藏星,眼尾的红痕多了分温润,他开口说道:小舅舅,你不要插手。
于是,便有了今日的局面。
悔吗?
顾积阑不知道。
他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