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很热,狭窄阴暗的地道,此刻蒸笼一样,让人喘不动气,只想闭上眼睛。
冯依依伏在冯宏达背上,手脚无力,像是被人抽了魂儿去。
“依依,依依,跟爹说话,别睡!”冯宏达瘸着腿,一手扶着墙壁往前走。
冯依依嘴动了动,微弱出声:“爹,我不睡。”
“好孩子!”冯宏达大口喘气,身上力气耗光,剩下的只是心里那点儿坚持。
他的女儿要活着,她才十六岁,还有很长的人生。
不知走了多久,两人终于走到尽头。冯宏达将冯依依拖上地面,自己转身回去,想毁掉这一节地道,避免人查到。
冯依依靠在墙角,这里她来过,是离冯宅最近的一间小铺子,很小,经营灯油、蜡烛。
从窗纸能看见远处传来的火光,以及街上人敲着锣,喊走水。
扛不住身体中的麻意,冯依依昏睡过去,再醒来已在运河上。穿了一件男式衣裳,脸上涂了灰,像一个半大小子,被冯宏达紧紧护在怀中。
两人都没有说话,就随着船一直往南,不知经过了多少日夜,他们终于扶持着上了岸。
突然,岸上冲出一队人马,不由分说拿刀砍向他们,他们定在原地动也动不了。
眼看那明晃晃的刀当头看下来……
“不要!”冯依依忽的从床上坐起,额上全是冷汗。
窗户透进暗淡的光,听见外面噼里啪啦的声音,是下雨了。
冯依依找了衣裳披着,从床上下来,几步到了桌边,抓起水碗往嘴里送了两口。
凉水入喉,心绪渐渐平复下来。
两年了,那一晚的大火总是出现在噩梦中,整座冯宅瞬间成为一片废墟。
冯依依稳下呼吸,一头长发垂至腰际,像上好的绸缎。
走到窗边,手一伸推开窗扇,雨声大了,墙边的芭蕉被洗得油亮嫩绿。
天上云彩很厚,看来雨一时半会儿的停不下。
辛城靠南,雨水总是勤些。
有人撑伞走进院子,另只手端着托盘,上面摆着一个小瓷碗,另有几张薄饼。
冯依依收起半扇窗,掀了门帘去到外间。
“娘子,奶粥熬好了,小姐醒了没?”朱阿嫂问,把托盘放桌上,双手在围裙上一擦,“这雨下了几日,我看前面的河水涨了不少。”
朱阿嫂三十多岁,身材略矮,生了一张巧嘴,惯爱说话。是雇在家里帮忙的。
冯依依到了桌边,看着那碗软糯的奶粥,奶香气直往鼻子里钻。是用羊奶和大米熬得,不硬,适合小小的孩子。
“桃桃还在睡,这孩子觉多,不睡饱不会醒。”冯依依把粥碗盖上盖子,笑着道。
朱阿嫂看着冯依依那张娇美面容,总是不知怎么形容好。人好看,性子也好:“这天不好,也不知关当家能不能如期回来。放着你这个娘子在家,他也放心?”
冯依依随意挽起头发,嘴角笑意温柔:“他跑船习惯了,不会有事。”
“可不,”朱阿嫂颇有些羡慕,忍不住夸赞,“家中有美妻娇儿,关当家可不得仔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