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行。”
闻君何也就是提醒一下,谢家虽不足为惧,但若是破罐子破摔起来,多少会弄出点动静。他们都是腥风血雨里厮杀过来的,明白防人之心不可无的道理。
“有计划吗?”
闻君何又问。
“暂时没有。”
程泊寒说。
“好,那看情况吧。”
闻君何举了举酒杯,看了一眼在旁边已经打瞌睡的白离,脸色沉了沉,声音压低了,“如果动手,算我一个。”
程泊寒露出了今晚第一个笑容,很淡,透明玻璃杯碰上闻君何的,说:“合作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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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程泊寒已经等在文家客厅里。两个男人结婚,谈不上谁娶谁嫁,但到底是程泊寒大了文乐知十岁,所以他来文家迎亲,就显得理所应当。
文乐知穿了一身白色西装下楼,头发和妆容都收拾过。他第一次化妆,觉得很不自在。好在他底子实在太好,化妆师捯饬半天也下不去手,最后只打了薄薄一层粉底,涂了一点浅色润唇膏。
他沿着楼梯走下来,看到程泊寒之后笑了笑,说了一句“早啊”,便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程泊寒从文乐知的脸上收回视线,有些少见的晃神——这一刻他承认文乐知真的就是从童话里走出来的小王子,也同时无比真实地确认了小王子从今天开始终于成了自己的,再无意外,只能是自己的,永远是自己的——他已经很久没这么心悸过,随后被尘埃落定的喜悦席卷。
但他早已经不是十几岁的程泊寒,会在高兴时笑,难过时哭。所以文乐知依然无从判断他的情绪,不知道他昨天生的气好了没。
走近了,程泊寒才发现文乐知素净的一张脸上有很淡很淡的黑眼圈。
“没睡好?”
程泊寒一身黑色西装,和文乐知同款不同色,穿在身上更显挺拔有力,和文乐知的秀美纤细形成强烈视觉差。他低着头问话,文乐知看不出来他是关心自己没睡好,还是生气自己没睡好。
于是给了一个真实的答案:“很早就起来收拾了,”文乐知说了一个时间,“往常这个点儿还在睡。”
其实也没有多早,只不过文乐知喜欢赖床,平常早上有课的时候,他也要躺到最后半小时才肯爬起来。他猜这个时间程泊寒已经开始工作了。
果然,程泊寒说:“我每天在这个时间,已经工作了一个小时。”
文乐知撇撇嘴角,露出个小孩子才会有的“我就知道是这样”的表情。
程泊寒依然看着他,文乐知不知怎么的,突然就觉得程泊寒是开心的,虽然他没有证据,但程泊寒看他的眼神和以前不太一样,似乎很喜欢他这样孩子气的表达,真实的、不夹杂客套的表达。
文乐知眨眨眼,很慢地说:“阿姨煮了鸡汤小馄饨,我们吃一点再走吧。”
果然,程泊寒立刻说“好”。
文乐知吃得慢,一边吹气,一边小口吃。程泊寒坐对面,也慢条斯理地吃。于是,车队比原定计划迟到了半小时才到酒店。
婚宴上来的人不多,比订婚宴的时候少,文乐知压力小了些。而且他只是在台上站了十来分钟,程泊寒就让他去沙发上坐着。到敬酒的环节,程泊寒站在舞台中央说了几句,接受了大家的祝福,之后便让来宾随意。
文乐知以为还要喝酒,结果一直跟在他后面的侍应生给他端来的是热牛奶。拿着饮料敬酒还说得过去,可一杯白乎乎的牛奶,实在太扎眼。但程泊寒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刚开始还有人开“大婚之日怎么还喝牛奶”的玩笑,但看一眼程泊寒似笑非笑的一张脸,很快就闭嘴了。
喝了牛奶,吃了点心,在宴会上站着的时间加起来不超过半小时,文乐知简直轻松极了,头天晚上焦虑得睡不着的那股情绪终于压了下去。
来宾虽少,但都是元洲举足轻重的人物。婚礼当然是今天很重要的主题,但能和通达集团的“太上皇”程秉烛说上几句话,也是重要主题。
坐在主桌上的程秉烛一直是众星捧月的焦点。文乐知跟在程泊寒后面,很乖地问“外公好”。程秉烛看起来挺高兴,70多岁的人了,一根白头发也没有,拉着文乐知的手说了几句话。他和文乐知爷爷关系不错,文乐知小时候还偶尔见到,虽然这几年两家交往少了,但不妨碍他十分喜欢文乐知。
通达如今的当家人虽是程泊寒,但程秉烛在元洲依然是跺跺脚能引起商圈地震的人物,这几年不太出来,但威望素著,不少人想借此多攀谈几句。
主桌上坐的是两家亲人。程家是程秉烛,还有程泊寒的两个舅舅,一个表哥。文家这边是叔叔文怀和文初静。文乐知一一喊了人,便很安静坐在程泊寒身边吃东西。
桌上气氛融洽,大家边吃边聊,很快就从婚礼聊到经济、股票和市场环境上去。文乐知听不懂,有人提到他的时候,他就抬头微笑,像个尽职尽责的婚礼吉祥物。
一切都挺正常的,除了坐在正对面的那个程家表哥程曜,几次看过来的眼神都不太对。怎么说呢,有一种隐隐的敌意和看好戏。文乐知自觉自己没得罪过程家人,想必这敌意是针对程泊寒的,文乐知被殃及池鱼了。
在程曜第三次看向文乐知的时候,程泊寒突然开口喊程曜,很平常地说:“对了表哥,上次在D国买了一副新球拍,在我车里放着,等下让人拿给你。”
其他人正在聊别的,没人注意到程泊寒和程曜这么平常的对话。只有文乐知看到程曜瞬间变得惨白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