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提起一根弦问:干什么?
沈辞远问:我可不可以进去?我们说说话。takanshu
她怀着也许被这个男孩蒙骗的心理开门,有时候爱一个人很深就会甘之如饴被他欺骗。
可沈辞远不会骗她。
两颗心小心眷恋地拽着天光想要它慢一点破晓,男孩女孩衣着整齐,在夏夜里相拥而卧,空调被再薄也还是闷出汗珠,可谁也不愿意脱离开彼此的怀抱。
明明他说要进来一起说说话,可很快两个人都昏昏入睡,彼此交融着呼吸——那是她第一次躺在一个男孩怀里入睡,那也是他第一次抱着喜欢的女孩安眠,前路的光一片静好。
梁淑玉六点半下夜班,七点左右到家,他们两个睡得太晚,醒来的时候发现时针走过了数字6,分针几乎与之重合,心里大叫不好。
两个人仓促地起床、换鞋,甚至来不及洗把脸漱漱口清醒,梁以霜头发微乱,和沈辞远手牵手奔着公交车站跑去,赶上最近的一班公交坐下后狼狈地相视一笑,直到那一秒都好得不像话。
下了公交后依旧是一路小跑,沈辞远亲自送她到单元楼下,离七点钟还有十分钟的空隙,他那一刻也许在想要不要吻他新鲜上岗的小女朋友一下。
没想到那天梁淑玉搭同事的顺风车提早到家,恰好捕获这对依依惜别的小情侣。
那就是梁淑玉对沈辞远厌恶的起始。
她打远处看到梁以霜和一个男生站在一起的时候其实做好了他们在恋爱的准备,她的女儿已经年满十八岁,高考百分百会取得优异成绩、前途无量,绝对不会重蹈她的覆辙,她应该放心。
可走近后率先看到的是梁以霜破烂的领口、泛红的脖颈,还有没来得及打理的长发,花样年纪的少女双颊红扑扑的,在看到母亲靠近的一瞬间如同受惊的山雀挣脱开沈辞远的手,沈辞远挂着灿烂的笑容,其中夹杂着少年眉眼里不自知的骄傲与意气风发……
梁淑玉瞬间震怒,蛮力扯过了梁以霜,用敌视的眼神向沈辞远质问:你是干什么的?
梁以霜先说:妈,他是我同学。
沈辞远笑着跟梁淑玉打招呼:阿姨好,我叫沈……
梁淑玉掐着梁以霜胳膊上的嫩肉,打断了沈辞远的自我介绍,转头逼问梁以霜:你昨晚在哪睡的?
梁以霜愣住,半天答不上来。
那天分开得很不体面。
沈辞远被赶走,梁淑玉扯着梁以霜进家门之后爆发争吵,是梁以霜记忆里梁淑玉打她最狠的一次,清楚看得出梁淑玉的愤怒程度大过于她年幼时不懂眼色地提起父亲的每一次。
梁淑玉始终在逼问:你昨天跟他回家了?你整晚跟他在一起对不对?!
梁以霜最后被逼无奈,第一次反抗梁淑玉,她哭嚷着对梁淑玉说:我是跟他回家了!我跟他睡在一起!可我们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做!
她还没说出口“我们甚至都没有接吻”,扑面而来的是梁淑玉更狠的责骂与殴打。
实际上梁淑玉下手并不重,旨在让梁以霜长记性,没多久她就停了手,坐在沙发一角和梁以霜的哭声重叠。
那也是梁以霜第一次看到梁淑玉哭,确切地说是痛哭,夏日里无限燥热,无法正常沟通的母女俩泪水汗水交叠打湿鬓角。
梁淑玉半天说不出口,都是梁以霜在很久以后的日子里才独自开悟:梁淑玉比之她同学的父母都年轻太多,算起来十八岁就生下梁以霜,她又从小没有见过父亲——也许妈妈是爱她的,妈妈不想让她走自己走过的老路。
可十八岁的梁以霜没办法理解梁淑玉,她认为梁淑玉蛮横专治、不信任自己,甚至还有暴力倾向。
两个人的争吵戛然而止,又谁也不理谁。梁以霜在给沈辞远发短信报平安之后埋头一觉睡到下午,睡醒后发现床头放着一杯水,还有一张只有一粒药的铝箔塑料板。
她一开始满脑子疑惑,直到看到塑料板的背面写着“毓婷”,就算没见过真正的避孕药,她也看过广告,立刻涨红了脸。
药被她丢进了垃圾桶里。
有沈辞远在的日子里,梁以霜整个人骄傲得不像话,梁淑玉不信任她,她也不解释,而是选择和梁淑玉冷战。
直到吞吞吐吐地和沈辞远说了那天的事,沈辞远好一通开解她,她才肯走出房间和梁淑玉一起吃晚饭。
冷战的时候都是梁淑玉先吃完她才出来,默认收拾餐桌和洗碗的工作由她来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