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夫人借力而起,一边抹着眼泪一边上楼,钱维在后道:“我也知道你伤心欲绝,这两日谢大人来此正在全力查探,本想着有了好消息再派人告知你的。”
进了秦缨所住的屋子,钱维看着擦眼泪的赵夫人道:“诸位有所不知,赵夫人的祖父、父亲,还有表叔皆是军中武将,五十多年前,西羌兵力正盛,集结二十万骑兵入侵,分西北、西南两路攻城略地,西南最危急之时,都快打到筠州了。”
“这一场平西羌之战持续了七年,陛下派了数支大军往西南边境平乱,她的祖父和叔父先后死在了平乱之中,父亲也受过重伤,后来任楚州驻军参军多年,三年前过世了,她与赵大人成亲八年,膝下一双儿女还未成人,此时赵大人被害,于她们实是灭顶之灾。”
赵夫人闻言哭得更是伤心,李芳蕤自家也掌军,一听她是此般出身,不忍道:“夫人一家确是满门忠烈,当年西羌兵强马壮,其骑兵凶猛悍狠,整个大周无人能敌,全靠我们军中儿郎不惜性命前赴后继才拖住了局势,直至西羌粮草匮乏,补给不足,才渐渐占了上风。”
她说着递上一方巾帕,又安抚道:“夫人是将门之后,还请节哀顺变,为了儿女保全自身,此番赵大人之死我们在全力勘破,如今已有了些微进展。”
赵夫人抬起一双泪眼,秦缨便上前将眼前进度告知,一听真是连环凶徒所为,赵夫人更觉悲恸,“这简直是无妄之灾,他们如今跑了,可还能捉得住?大周辽阔千里,他们若跑去人迹罕至之地,官府衙门派出多少人手也难找到人啊。”
钱维道:“这你放心,画像已经做好,眼下画像发去各个州府,便是布下了天罗地网,他们肯定逃不了多久的。”
赵夫人怔忪一瞬,“画像我已在街上见过,那三人、那三人真是害了我夫君之人?”
钱维沉声道:“按目前所查,当是此三人无疑了,他们行迹实在诡异。”
赵夫人抽噎一声,缓缓将泪珠擦净,“这几日城中动静我已知晓,也明白大人们未曾懈怠,只是凶徒一日不被捉住,我夫君便一日躺在义庄之中,想到他连尸身都不得安稳,实在,实在是叫人肝肠寸断……”
秦缨忙看向谢星阑,“如今这般情形,是否能让赵大人入土为安了?”
谢星阑颔首,“遗体之上线索太少,确可如此。”
赵夫人听得眉眼微松,钱维亦吩咐黄义帮着赵夫人料理赵志东后事,又问了些琐碎,赵夫人也不做耽误,与众人告辞,直奔着义庄而去。
送她离开后,李芳蕤凝声道:“真未想到赵夫人竟是如此出身,当年西羌之战大周折损了多少军中将士,她祖父与叔父竟也在其中。”
李芳蕤看着钱维道:“当年我祖父也曾领兵抗西羌,那时候筠州还不是我们的封地,但因至西南之时经过当地,还得了不少当地百姓的救护帮扶,因此我祖父对筠州格外喜爱,后来分封之时,便主动要了筠州——”
钱维颔首,赞叹道:“当年老王爷正值盛年,可是立下过汗马功劳,也是那一战之后,西羌元气大伤,这些年都安分了不少,如今只镇西军守着,便令他们不敢异动,倒是南诏与北戎,这些年起了势头,总在边境蠢蠢欲动。”
李芳蕤轻哼一声,“除非他们一同举兵,否则根本不是大周的对手。”
兵马之事秦缨并不擅长,但李芳蕤一语中的,不禁让秦缨心底生出隐忧,若按原文,南诏使臣来访,并未给两国邦交带来多少助益,仅在一年之后,南诏便联合其他部族,共同举兵入侵大周,后来大周兵败求和,这才让萧湄远嫁和亲。
思及此,秦缨不由蹙眉,南诏若有宣战之心,便无必要遣皇子与公主来访,却为何会在一年之后便发起战事?这几乎表明,他们在返回南诏后立刻便开始纵横捭阖了,毕竟要笼络几大部族,没有年余功夫难以成事。
秦缨眉头越拧越紧,原文中她只顾着看主角情爱,直跳过了此段,如今竟想不起来南诏使臣来访时生过哪般风波……
“如果他们当真一同举兵呢?”
众人已返回了大堂之中,这时,谢星阑忽然沉声应了一句,秦缨脚步微顿,忙抬眸看向谢星阑,只见他一脸肃然,目光寒峻,并非是玩笑。
李芳蕤听得哭笑不得,“谢大人不晓军事吧,这几部族虽与大周为敌,可这么多年了,他们接壤之地也有战乱频发,他们乃是一盘散沙,散沙如何聚集?”
谢星阑唇角微动,正欲开口时,却忽然目光一错看向秦缨,四目相对,秦缨正探究地望着他,正如秦缨在船上时,某两日总喜欢盯着他打量一般。
谢星阑眉尖微蹙,秦缨这时却又恢复寻常,跟着李芳蕤道:“莫非是觉得,他们纵然现在是一盘散沙,往后若为了瓜分大周,也有可能结成同盟,群起而攻之?”
此言令谢星阑心间门异样缓缓散去,他如常点了点头。
李芳蕤看看谢星阑,再看看秦缨,忽然轻嘶了一声,“别别别,别吓人,他们这些部族不事农桑,国土贫瘠,一盘散沙之时皆不足为惧,可若真是结盟攻打咱们,那只会比五十年前还要可怖!毕竟丰州之乱后,大周国力已大不如前了。”
她抚了抚手臂,“鸡皮疙瘩都被吓出来,南诏使臣年底入京朝贡,不是很安分守己嘛,咱们还是好好破案子吧,别想这些兵马之事了!”
钱维也失笑道:“大人所虑确有可能,不过这几百年从未发生,还请大人安心,咱们还是看看这案子要等几日才有消息吧。”
钱维与李芳蕤面色松快,又至堂中看夫子们作画,唯独谢星阑和秦缨难以展颜,而二人很快发现了各自异样,皆看向彼此,目光相触之后,又纷纷掩下心思,眼见对方瞳底归于平静,这才一同往夫子画案旁走去。
等待最为心焦,谢星阑和秦缨没多时便回了房,在仅有线索之中寻找遗漏,如此过了大半日,二人眉头都未展过,直至用完晚膳,几人才聚在一处商讨对策。
话尚未说两句,两匹快马疾停在客栈门口,不多时,赵明安风风火火冲进了门,“楚州城有消息了!”
房内众人皆惊,谢星阑沉问:“发现了什么?”
赵明安喘了口气道:“在楚州城同福当铺发现了赵大人被抢之物,不仅如此,当铺伙计看了画像,认出是那高个之人前去典当,而看守城门的驻军,也说见过他们,不过——”
赵明安眼瞳微暗,“不过在九月初,他们便离开了楚州城,眼下、眼下又不知逃去了何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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