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把自己的存在当成可以随手丢掉的包装袋那样轻飘飘的东西啊……
暴躁的情绪暴风骤雨般酝酿着,凌存蹙着眉,抬手捏住了温演的面颊,嘴唇微微颤抖着。
温演只是定定地看着他鼻梁上的那颗小红痣,轻声说:“小存,你都不把我当一回事,我也没有必要把自己当一回事啊。”
——这是隐秘的挑衅。
温演明白凌存的秉性。
从小的时候开始,凌存就非常不喜欢他说这样的话。不在乎自己的存在,不珍视自我和生命……
此时此刻,温演说出这样的话语,仿佛自虐一般,同样鞭笞着眼前这个人的心。
凌存并不是完全不在乎他的。
否则,他刚刚就应该停下脚步至少听完周濛的解释,而不是直接拉着自己出来,想要听听他的辩白。
凌存其实已经做出选择啦。
虽然这并不意味着他已经接受了自己——事实上,这更像是在两件都不怎么样的非心仪物品里选择一件不那么碍眼的。
但到底还是不同的。
意识到这件事,温演长久以来枯萎的心思,如同春花萌芽一般,缓缓苏醒。
……小存听见自己这样说,会如何反应呢?
凌存看着温演低垂的眉眼——明明表现得如此温驯,像是不谙世事的羔羊,随他啃食,却无端给他一种病态的执着和倔强感,隐隐地像长着羊角的真恶魔。
多少有些恶劣,那些潜藏在温柔表象之下的暗流涌动的东西,被凌存敏感地捕捉了些许。
于是他沉默了。
这种时候,似乎无论是「质问」还是「信任」,抑或是他从来都不擅长的「安慰」,都无法依托语言的力量完成他想要赋予它们的使命。
——命运是糟糕透顶的东西。
凌存此刻,清晰地意识到了这件事。
他和温演这样混乱如麻的纠缠,从他们相见的第一天开始,就注定会走向这破破烂烂、令人嫌弃的结局。
他并不觉得畅快,但也意外地不感到崩溃。
把话说开的那天,那间昏暗的器材室,他用动情溢出的生理性泪水,沉默地回应了温演对他的牺牲与朝拜。
这家伙的脑袋不正常,连带着他一起不正常了。
所谓「覆水难收」——
发生切实的关系后,在一次次沉默却温暖的拥抱过后,凌存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开口对温演说出「你不要再为我牺牲了」「我完全不在乎你」「我们以后应该会全无瓜葛」这样的话。
身体的反应最为真实,越过大脑和理智的桎梏,在最顶端时呈现出赤裸的、完全不加修饰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