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张少伟是戴天娇他们科的张主任的儿子,戴天娇一听就叫了起来,“啊,你可别告诉你爸爸我们今天说的话。”
“怎么了,我爸爸是不是很凶。”张少伟很紧张地问。
“不是,不是,你爸爸是个好老头。”
“那你怕什么?”
“他会说,你们怎么认识的,应该是他告诉我你是谁才对。”
张少伟又笑,说:“你真有意思。”
后来,他们就一起在墓地里转。张少伟说:“我小的时候就是最爱到这里玩,我喜欢这种墓碑排成的样子,小时候,这里还是我们玩打仗游戏的地方。”
戴天娇就用羡慕的眼光看着他,想想自己小的时候,除了大院就是大院,哪有这么好玩的地方。
“不过,很快我就不能在这里上学了,小学毕业就到了高峰去上中学。”
“高峰在哪?”
“离这有30多公里的一个工厂,那里有一个职工子弟中学,我们医院的孩子都在那里住校。”
“我也是住校。”还想说一点住校的事,又觉得再怎么也没有一五八这样的山和树,就不再说什么。
“哦,还不知道你在什么学校上学呢?”
“解放军外语学校。”张少伟说,顺手拣起一个小石子,使劲扔了出去。
“原来你也是解放军啊。”
“难道不像吗?”
戴天娇就用眼睛认真看了看他,他长得更像沙老太,不过他的身上倒真的有一种军人的味道,阔肩高个,脸上尽管学生气还有,但是,不乏刚毅。就忙说:“像、像。”说得两个人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不知不觉的时候,太阳已经下了山,天已经变灰了,很快就要变黑了。
“哎呀,天都快黑了。”戴天娇说。
“天一黑你就很害怕,是吗?”张少伟说。
“你什么意思?我才不怕呢?”戴天娇一副要比试什么的样子。
“没什么意思,”张少伟说,“天黑在墓地的确有些害怕,走吧。”其实他心里很想充一下好汉,表明他很勇敢,他一直有一种黑天的时候呆在墓地的想法,他觉得一定会遇到很多有意思的事。
还没有下到山底,天就完全黑了,下山的路变得险峻起来,一些不可知因素随时在等待走过的人。这时就必须小心地走,要不就有一脚踩空的可能。张少伟走到了戴天娇的前面,那意思很明白,他要探好路。
“你跟紧我。”他对戴天娇说。
他们就一前一后地走着,心里一点都没有怕的感觉,相反觉得好玩极了,而且还隐约有一种遇到点事的想法。
“注意,这有个坎。来,拉着我的手,比”
戴天娇带着一串好听的笑,跳了下来。又继续往前走,山里一片寂静。就听得他们一阵一阵的笑声。
“哎呀。”戴天娇叫了一声,人就一下子朝前扑去,原来是一个陡坡,张少伟是跑下去的,刚刚站稳准备迎她,她就跌跌撞撞地冲下来了,一点也刹不住车。张少伟没来得及多想,把自己的胸膛当成一堵墙,背着双手顶了上去。
戴天娇扑到了张少伟的身上,由于惯性,他们俩都朝下移了几步,张少伟也差点倒了,俩人都不自主地抱住了对方。直到完全停了下来,才知道两个人像一对恋人一样,拥抱在一起,几乎是同一时刻,猛地都松开了手。张少伟转过身,又继续走着。
沉默了片刻。只有“咚咚”的脚步声。
戴天娇跟着走了两步,觉得脸在发烧,就用双手捧住了自己的脸,心想亏得是天黑,要是天亮,就能看到她红红的脸了。这样想着就从后面看前面走着的人,觉得眼前好像一面墙在动,又在想他的脸是什么样,可是忽然觉得一点也想不起来了,模模糊糊,好像所有的五官都混沌在一起了,就特别想看一看,可是怎么行呢。还是跟着走,不吭声。
走着走着,张少伟突然停下了步子,向后转过身,戴天娇也站住了,在黑暗中看着他。
“我以为你没有跟上来,”张少伟说,“真奇怪,我突然一点也想不起你长得什么样了。”
戴天娇的心“咯噔”一下,没有答话。忽然她感到自己浑身颤抖起来,其实是心跳加快了,跳得“咚咚”的,好像要跳到身体外面来。戴天娇把手臂环了起来,好像自己抱住了自己。
“你冷吗!”张少伟说着就把自己的外套脱了下来,还没有等戴天娇推辞,他就把它被在了她的身上。接着又用手揪了揪衣眼领子。
戴天娇想着张少伟的话,联想到自己一样的感觉,就看了看他,想看清他的脸,可是天黑黑的,眼前的他灰灰的。
“现在想起来了吗?”戴天娇倒反过来问他。
“还是想不起来,也看不清了。”张少伟说,听声音有颤音。
两人就这样站着,谁也没有想走的意思。戴天娇把头低了下去,忽然有一种特别特别幸福的感觉。四周安静极了,这时他们已经走到了山脚下,过了下铁门,就到了医院的太平间,一般没有人到这个地方来。周围越静戴天娇就越觉得自己的心跳太响,害怕让张少伟听到了。
对于张少伟来说,今晚的一切,完全是天意,他无论如何没有想到在墓地能遇到戴天娇,这个他惟一记住的女孩。那天晚会后,妈妈问她节目怎么样,他就说了那个双人舞,后来,爸爸听了显然很得意,他说其中有一个女孩是自己科的护士。张少伟就问是不是那个长得更好看一些的,爸爸说,两个都很好看。妈妈说,少伟说的是对的。而此时这个女孩就在自己的眼前,他忽然对自己说,我是喜欢她的。想到这张少伟也是一阵心跳加快,似乎自己的身上有一个看不见的小动物在动,他觉得他现在惟一想做的一件事,就是把戴天娇搂在自己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