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月生当然明白柳临山的欲言又止,他的妹妹柳月容,十六岁进宫,至今已有二十余年,虽贵为苍国皇后,又有“苍国第一美人”之称,但后宫嫔妃众多,天子的恩宠又能维持多久?这么多年,苍景帝一直对杜贵妃恩宠有加,皇后于他,或许更多是寄于她是柳家女儿,是命定的安国定邦的保证。而她身在后宫,高墙冷殿,几多心酸苦楚,又岂是外人可以得知。历代柳家女儿的皇后之命,究竟是幸还是不幸呢?
“爹,您别多想了。太子殿下会善待烟儿的。”柳月生想来,虽心有戚戚然,仍出言安慰柳临山,又转开话题说,“爹,怎么处置林家那小子?”
“死罪可饶,活罪难免,以后不得再踏进苍都半步。至于章家……”柳临山皱了皱眉说,“你就向太子殿子求个情,不要再追究了吧。”
“是,月生记下了。”柳月生颔首。他知道,老爷子如此宽待章家,多多少少是看在过世的二娘和二弟面上。
两人又聊了些府里的杂事,正说着,老管家柳禄进来禀道:“老庄主,庄主,君公子、夏公子和闻公子求见。”
“快快有请。”两人急忙站了起来,迎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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逸园里,常洛忙着在院子里滚雪球堆雪人,小树姑奶奶说了,前一天他少堆的四个雪人,原是准备免了他的,不过她今日心情不佳,所以又改了主意,让他得一个不差地全部堆完。
书房里传来少庄主爽朗的笑声,想必又是小树说了什么开心的事,惹得少庄主乐不可支。他跟了少庄主十多年了,却抵不过小丫头的几个月。唉……少庄主的心真是偏得太多了!
他认命地搬起一个大大的雪球,刚直起身子,发现院门口进来几个人,看清来人,当即吓得雪球落地,在他脚下摔成一坨小雪堆。
他急忙迎上去一一叩礼:“见过太子殿下,见过小王爷,见过闻公子。”
“小洛子,以后在柳府,仍按当初在苍烟山庄的称呼就好,不必行此大礼。”
“是,太……呃,君公子,常洛记下了。”
“云济何时这么有童心了,居然让你在他的院里堆雪人。”闻燕笙扫过院里的几尊雪人,笑着说。
“这几尊样子普普通通,就那一尊最有趣。”夏尘阳指着一尊扛着扫帚的雪人。只见雪人戴着顶稀奇古怪的高帽,披了件黑斗篷,鼻梁上还架着两个枝条编成的圈圈。
“少庄主在书房呢,三位公子请。”常洛也不敢说那个怪雪人是小树堆的,多说多错,还是少说为妙。冬雪就是因为说多了,才给小树惹了麻烦,今日堆这四个雪人就是他替冬雪领的罚,他可不能这时候再去得罪小树,否则怕是他老娘也救不了他了。
“两位师兄,你们怎么来了?呃……尘阳也来啦。什么时候到的?我爹怎么也不让人来叫我一声。”柳云济听到动静,惊喜地走出去,将三人迎进书房。
“小树见过三位公子。”
君玉楚冲她点了点头,说了句:“小丫头真是长大了。”闻燕笙则冲夏尘阳挤了挤眼说:“我收回当日在怡香斋说的话,小丫头当真不是丑女。”而夏尘阳从见了面就一直一脸灿笑地看着她,不时冲着她眨下桃花眼,让她忍不住想抛几个白眼给他。
行过礼,奉过茶,小树准备退出书房,却被柳云济叫住,她只得安静地立在柳云济身后,将这个贴身小丫鬟做得象模象样。
“五师兄,要如何处置昨夜那帮恶贼?”柳云济愤愤地问。
“刚与师傅谈过此事,林三通就让他充军发配边疆好了,至于章稽教导不严之罪……依师傅的意思,是希望不要追究了。”柳烟儿是柳家的宝贝,她遇了险,柳家的主事者却替章家求情,这一点,君玉楚也没想到。突然,一阵淡淡的幽香拂来,令他神情一滞,眼神扫到旁边书桌,笔桶里赫然插着几枝腊梅。他不动声色地垂下眼帘,掩去眼底的一丝讶异。
“章家啊……也是,肯定是老爷子的主意。”柳云济懊丧地拍了一下椅子的扶手,又说:“那恶贼怎么偏偏是章家的亲戚呢。”
闻燕笙好奇地问:“云济,你们柳家与章家到底有什么过节?两家即有过节,师傅怎么又会替章家求情呢?”
“都过去几十年了,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那个兵部尚书章大人,原是我二叔的亲表兄,算起来,还是烟儿妹妹的表舅呢。”世人都知道柳章两家宿怨已久,向来不合,几十年不来往,日子久了,反倒是知道两家原是姻亲的人越来越少,至于即是姻亲为何又结怨,更是无人知晓。老一辈的事,柳云济虽然清楚,也不打算多说,只是稍稍提了一下两家的亲戚关系。
“那也算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识一家人了,也幸好烟儿姐姐没事,否则真是……”夏尘阳摇摇头说。
“云济,烟儿师妹可好?师兄他今日可是特意来探望烟儿师妹的。”闻燕笙指指君玉楚说。
“我一早去看过她,在馨园躺着呢,看她两眼哭得红红地,想必是受了惊吓,一夜没睡。”柳云济面露忧色,他的宝贝妹妹,性子静,心事都喜欢放在心里,他这个当哥哥的,虽看出她心情不好,也问不出什么来。
“那我们现在就去看看她。”君玉楚提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