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更不是你。”柳月容站起身,接着道,“皇上已让贤妃陪哀家同去,就不劳皇后了,请皇后回吧,哀家乏了。来人,送皇后娘娘回宫。”
见柳月容态度坚决,宫女嬷嬷们闻声也陆续进殿来,柳烟儿默默起身,福身恭送着太后向内殿行去。
“那个人……小树她怎么了?”还活着?或是确定死了?看着柳月容的背影,柳烟儿问。
“半月前,苍烟山庄义女柳烟树被燕和帝册封为燕国皇后,燕和帝与皇后五岁的嫡长子被册封为燕国太子。”柳月容没有回头,淡淡地道出昨日君玉楚为之醉酒的消息,随后又轻轻地补了一句,“至于五岁的嫡长子因何而来,皇后肯定比哀家清楚。”
柳烟儿绝美的脸上一片苍白,毫无血色,只知喃喃地道:“不可能,怎么……怎么会?那孩子不可能……不可能是燕和帝的,那是……那是……”
柳月容听到她的低语,感概地摇了摇头,并不多做解释,慢慢地走进内殿。
柳烟儿失神地走出慈安宫,正要往苍凤殿去,迎面遇到被宫女簇拥着娉婷行来的贤妃。出身不高的贤妃自入宫以来,皇上召她侍寝的次数相对最多,又接连为皇上诞下两位公主,平日里的气焰自是越来越高,对柳烟儿这个受皇上冷落的皇后,言语之间也惭惭有了轻视之意。
“这么晚了,皇后娘娘也来探望太后?皇上让臣妾陪太后去苍烟山庄省亲,臣妾不敢怠慢,总担心漏了什么,想着还是来问问太后,还有什么要准备的。瞧臣妾给忘了,太后的娘家正是皇后娘娘的娘家,皇上也是的,非要让臣妾去,其实让皇后娘娘陪太后去不是更好。臣妃不过随便说说想出宫走走,皇上他就……”贤妃笑颜如花、眉飞色舞地道,神情里是掩饰不住的得意。
柳烟儿冷冷地看着她,晕黄的宫灯下,发现眼前这张脸与那个人确有五分的相似,她只记得那个人也经常笑,对有些人笑得随和亲切,对有些人笑得客气疏离。那个人对她只会露出后一种笑,而前一种,她却是从一张寻人的画像上看到。画这幅画的人,叫柳云济,曾经也是个将她捧在手心护她周全的人,如今都离她远去了。从五年前大婚那日起,她就仿佛落进寒冷的冰天雪地里,孑然一身,无依无靠,再也不曾暖起来。是她的错吗?最初的最初,谁又给过她选择的机会?她只感觉到命运对她的无情嘲弄,一次又一次……
“太后就该歇下了,贤妃有事,还是赶紧去吧。”柳烟儿不动声色地说,转身的瞬间象是突然想起什么,回头又道,“不知贤妃有没有听说,这些年皇上一直让苍烟山庄在帮他找一个人,也不知找着了没有。正巧本宫就有一张那人的画像,就送给贤妃吧,贤妃去了苍烟山庄,或许可以帮皇上问一问。”
贤妃一愣,马上笑着道:“当然听说过了,其实皇上临走前还跟臣妾提过此事呢,这么重要的事皇上怎么会不说。不过,皇后娘娘有画像交给臣妾也好,臣妾也可让人沿途帮着打听打听。”
第93章 皇后如何变成皇帝
高耸的古墙内,宫殿楼阙巍巍矗立,层层叠叠,延锦不绝。相比于苍国和燕国的皇宫,这座显然要大出几倍的古老宫殿更显得雄伟、堂皇。
南国的都城澍州,曾是几朝皇都,而澍州城内这座象征至高无上皇家权威的宫殿更是承载着几朝的繁华荣耀,历经了近千载的沧桑变迁。
此时早朝刚过,群臣尽退。御书房内,两位老人一坐一立,御案前坐着的那位女子已过花甲之年,头戴流苏冕冠,身着明黄龙袍,雍容冷峻的面色隐隐透着病态的憔悴和苍白,阶下立着的那位男子身着武官官服,长须花白,一脸英气,虽已年过半百,举手投足仍保留习武之人的硬朗豪迈。
“子敬,朕的时日不多了。”南伽帝神色黯然的低叹着,视线从御案上平摊的两幅画上收回,看向阶下立着的那位跟随自己多年的忠诚老臣。
护国将军徐子敬急忙道:“皇上洪福齐天,得上天庇佑,必将……”
“朕的身子朕自己清楚,能拖到此时,已得上天庇佑了。”南伽帝微微抬手,阻止了他后面的宽慰话,眼神落在面前的画像上,指尖拂过那两个面容相似的女子的脸,轻轻地说,“多亏子敬五年前意外得到此画,朕原以为这世间再无朕的子嗣,没想到……”
“必是皇上仁慈之心感动上天,助皇上觅得嫡亲血脉。锦华公主虽不幸早已仙逝,幸而留下一位小公主,南国有她,定能否极泰来。”
“锦华……锦华……”南伽帝喃喃地念着这个名字,看着画像上那张娇笑着的容颜,沉痛地道,“朕有负于她啊!”以为四十年前已经夭亡的孩子,五年前才发现原来是流落民间,本该母女重逢,却得知早已天人永隔。若不是这酷似的容貌,若不是这世间绝无仅有的发上玉簪,贵为一国之君的她,或许只能带着永远的遗憾逝去。
当年徐皇夫和公主乃是奸人所害,致使公主流落民间,皇上勿要自责,保重龙体啊。”徐子敬再次出言宽慰。
四十年前,徐皇夫和年仅一岁的锦华公主在避暑山庄被奸人所害,避暑山庄被焚毁,皇上只寻得两人烧焦的尸首。
自那时起,依南国祖制,皇上虽又纳了几位侧君,但实际再无所出。众所周知皇上仅存的血脉平王,其实并非皇上亲生,知晓此秘密的包括平王在内,也不过数人。
五年前,他在苍国无意中得到一幅画像,画像上的女子相貌以及发上的玉簪令他大为吃惊,猜测锦华公主当年可能因某种机缘巧合并未遇害而是流落民间。
回南国禀报之后,他得皇上授意,一直秘密查访此事,最终发现锦华公主已经亡故,尚留下一位小公主在天下四大庄之一的苍烟山庄长大,并即将与苍国太子大婚。他还来不及确认小公主的身份,却又在苍国发现各州府贴出的寻人告示,惊见另一张酷似的脸和那女子发上熟悉的玉簪。
他觉得此事蹊跷,经多方查证,才确认他要找的小公主,也就是亡故的锦华公主与柳驸马的女儿,并不是嫁入太子府的那位,而是苍烟山庄对外宣称只是失踪丫鬟却一直没有放弃寻找的那位。无奈之后几年无论如何查访,再无她的踪迹,直到日前得到探报,半月前她在燕京城内出现,并以玉澍宫宫主的身分嫁与燕和帝为后,引得天下一片哗然……
想到这儿,徐子敬又进言道:“平王结党营私,早生叛乱之心,年前更是公然忤逆皇上,自封大将军,起兵与苍国交恶。此乃国运攸关之时,万望皇上以南国百姓苍生为念,早日寻回小公主,平定平王之乱,以安民心。”
南伽帝闻言,视线移到另一边,那是一张苍国官府贴出的寻人画像,画上的姑娘目光慧黠,怡然粲笑,清丽的容颜自有一股说不出的聪颖灵动。看着她的笑容,南伽帝的脸上也难得露出一丝笑意,沉吟片刻道:“子敬,你觉得她会是那个破血咒之门的人吗?”
“破血咒之门者,富甲天下。”这曾是南国开国先帝留下的一句遗言,可惜南国历经九朝皇帝,传到南伽帝手上,这仍是一个毫无头绪、无从解答的迷,早已惭惭淡出近几任南国皇帝关注的视线
在三国中,南国虽以地大物博著称,但经过连续三年的灾害,特别是上一年持续近半年的旱灾,又加上平王近些年变本加厉的暗中作乱,南国早已非外界所说的富足,国库日益空虚,已是入不敷出。
俗话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皇上的难处徐子敬又岂会不知,南国的存亡不仅仅需要一个传承皇上血脉的小公主,还需要大笔化解困境的银子。
“传闻说,玉澍宫乃天下首富,小公主即为玉澍宫宫主,或许……”徐子敬欲言又止,言下之意已很明显。比起迷一样不知何物的“血咒之门”,寄希望在玉澍宫的财力上倒是更实在些,虽然他也不确定关于玉澍宫的传闻是否属实。
“不过一个江湖门派而已。”南伽帝不以为然的摇头,比起玉澍宫的银子,她更看重的是倒是这个意外得来的孙女,庆幸垂暮之年终于后继有人,听说还有了重孙子,小小年纪已是燕国太子……思绪突然凝滞,她蹙起眉头,面色沉凝,半响才苦笑着道,“子敬,不要惦记她的银子,先设法让她来南国,接下朕手中的玉玺再说吧。”
“臣逾矩了,请皇上恕罪。”徐子敬的脸上闪过一丝愧意,比起小公主手上的银子,当然是小公主本人更重要,要说算起来,她身上还流着他徐家人的血呢。他跪地叩首又道,“臣定将小公主安然接回南国。”小公主此时身分特殊,已贵为燕国皇后,如何让燕国皇后变成南国新帝,想来实在是很棘手。半年前,平王隐约得知小公主其人的存在,幸好皇上早有防犯,他探得的消息实在有限。从平王近两个月在蒙兰山的频频动作来看,他显然被皇上故意放出的消息误导,已经找错了方向寻错了人。在平王有所查觉之前,当然要尽快将小公主带回南国才是。
眼见着徐子敬领旨退出御书房,南伽帝慢慢起身,缓步走到身后的书架前,扣动隐蔽的机关,书架后露出一个暗格,她探身从暗格中取出一个长方形的锦盒,又回到御案前站定,将锦盒放在御案上,打开锦盒取出一卷画轴,平摊在另两幅画像的旁边。
南伽帝神情复杂地望着眼前的画像上一男两女酷似的容颜,眼底的眸光更是明暗难辨。良久,她长长地叹了口气,又从锦盒里掏出一个绢帕包裹的小物件,绢帕打开,赫然是一支象牙玉簪,扁长如一片柳叶,通体桔黄光洁,除了几朵流动的祥云,并无繁琐的饰纹,看上去实在平凡无奇。
南伽帝将玉簪握在手中端祥许久,似是突生顽性,唤太监送来烛火,等太监退下后,她将玉簪轻轻地放在御案上,举起一支蜡烛,微微倾斜,很熟悉地将烛油缓缓滴落在玉簪上的某处,但见粘上烛油的地方,隐隐现出一个“澍”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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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高风清,阳光明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