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这是关白藤原家侧室秋晴宫,她刚才说:学士那么孤傲的人,就该有孤傲的门生……她原谅你的冒犯了,还不快向对方谢罪。”
赵兴咧了咧嘴——原来不是皇宫的人,是关白侍妾,而现在日本最有势力的,是镰仓幕府的开创者源义家!
日本倭皇虽然关起门来自称皇帝,但他对宋朝却很恭敬。在宋代,日本人是宋人的坚定属国,至少比高丽人还坚定。
世事无常,谁能想到曾经凶残的日本人,却如此乖顺地匍匐在宋朝的脚下。赵兴现在置身其中,有种恍如如梦的感觉。
这时候,一个宋朝人是无需向倭皇叩首的,贵妇刚才解释了赵兴的行为,其实也是一种自找台阶——如果她是皇宫里来的,那么作为宋朝国民,向自己的友好邦国的国王、王妃行礼,这才符合国家外交政策……然而,她只是幕府大将军的侧室,所以赵兴行不行礼全凭自觉。
赵兴不知道,藤原氏已经把持朝政200年,现在是日本如日中天的角色,派出这样一个侧室迎接他,那是给了……他背后的苏轼很大面子。但……赵兴即使知道又怎样,他只关心向对方钱包的厚度而已。
而他更不知道:在中国国内没人记得苏东坡的生日,日本人却记得很清楚,每年苏东坡生日,他们都举行“寿苏会”,为苏东坡庆祝生日,这一习俗一直保持到现代。
赵兴招手唤程爽送上自己的包裹,从里面仔细的掏出几个盘子——印着苏轼诗词的盘子。
“恩师新词我已经带来了,不过这次有点特别,恩师的新词不是写在纸上的,呐,是写在盘子上的,这叫‘诗画盘’,是一件摆设……”
贵妇拿起了印有诗词的盘子,她身边的一名宫侍拖着长腔,有板有眼地读着盘中诗:“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新凉……”
屋内一片啧啧的感叹声,贵妇也跟着感慨:“天朝人的心思,真是令人赞赏,学士的诗作印在盘子上……啊,每天一清醒,都能读着这么优美的诗作起床,真是天下第一的享受!”
“天下第一!天下第一!”满屋子的附和声。
贵妇品鉴良久,垂问:“这东西,你打算卖多少钱?”
和尚翻译的时候,赵兴的目光盯在贵妇的裙子上,那裙上画满了鸟与树,色彩很艳丽,赵兴脑子里直纳闷:画师用什么墨在丝绸上着色的?
“不卖!”赵兴自傲地回答:“只赠送,赠送给那些懂得欣赏的人!它到底值多少钱,由受赠人自己决定。”
为什么不卖呢?文化用品、心灵鸡汤,说卖,俗!赠送,多雅!谁得到盘中诗,都觉得光荣……
且慢,有来有往才叫“礼尚往来”,我送给你东西,你的“回礼”吧,回礼的价值,就代表你对这件雅物的价值衡量。回得少了——瞧,一个不是风雅的人!谁敢抢夺这样的名声?!
这样一来,它的价值比单纯卖,更值钱!因为它已摆脱了商品身份……
贵妇还没回答,一名武士打扮的人快速跑入,慌慌张张的通报:“打起来了,打起来了,陆奥的清原氏发生内哄……”
这一天,“前九年战争”才结束不久的日本,再度陷入了“后三年战争”。连绵的战争使源氏武士团力量大振,紧接着,源氏武士的镰仓幕府开幕,日本从此进入“武士道”世界。
贵妇放下了手中盘子,一声哀叹:“又是战争……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新凉——战争,又来了!”
原先坐在首座的菅原大人出声建议:“这个时候,宫廷应该派出使者,向检非违使源氏义家求助,若有可能,请朝廷任命义家为陆奥守,平息战争。”
贵妇把目光转向了盘子:“战火一起,关东的路还能安身走过吗?……哦……哦!”
看到盘子,贵妇眼睛亮了一下,把目光转向赵兴:“上国学子能孤身来到我国,一定有办法护送我们的使节前往关东?”
赵兴脸色没有一点变化——不,似乎很有点不以为然的态度,他简短地答覆:“给我地图,我可以办到!”
护送使节前往关东,小事一桩。从陆路走,确实危险,但赵兴有条船呀。借此机会,把倭国地图搞到手,从此以后,倭国对他就是不设防的国度——海岸线漫长的岛国,没法阻止他的往来。
再说,源氏是谁?马上源氏将成为倭国最有权势的人,等他崛起后,在座的高官不过是一群冢中枯骨而已。用使者护卫的身份,与这位强势人物拉好关系,这是倭人在无知状态下送给他的一份大礼呀!
干,为什么么不干!
贵妇啾啾笑了,似乎在问“还需要什么”。
赵兴够无耻,他意味深长地对答:“皇帝不差饿兵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