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醇看着阎浮脸上满是眷恋的爱意,很想看看棺材里的人究竟什么样子,会让他痴迷至此,不惜活取人心,耗费全部精力伪造六道。
可惜视角不由他这个旁观者掌控。
阎浮低声道:“不知你喜不喜欢我为你造的这个世界,等你醒过来,能认出我吗?”
等了一会,他拉起那人的一只手按在自己脸上摩挲:“这次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你走了,如果你还想逃,我就将你双腿打断,用魂锁困住你的元神,哪怕你死了也无法离开。”
夏醇听得寒毛直竖,却听阎浮一声轻笑:“吓你的,你只管逃就是,我一定还会把你找回来。”
阎浮弄来一盆水和毛巾,细致温柔地为棺材里的人擦洗,动作熟稔好像已经做过成千上万次。清理完毕之后,他从怀里取出一只小小的锦袋,倒出几枚浮在空中亮闪闪的碎片。
他用自己的血在空中划下咒阵,指尖推着浮空的碎片置入咒阵的光纹之中,那些碎片好像有了意识一般环绕飞动,忽然一起飞入棺材之中。
夏醇不知他在做什么,却看到了这里的异常。表面看来这座城没什么奇怪,每个人都做着自己的事,街上有买东西的、吵架的,还有要去烧香拜佛的。
天空中却挂着一轮血日,再往远处看去就是一片混沌。他在这个梦境里没有时间的概念,可是很快就发觉,这里重复着相同的一天,就好像现实中的白家一样。
难道香炉是在某个特殊的时间点开启了时空的通道吗,还是说恶魇经由某种途经来到了另一个时空?
然而不论如何,这一切似乎都与阎浮的行径有关。
棺材里的人渐渐有了知觉,虽然只是手指动一动,阎浮却一副喜出望外的样子。他将那人抱出棺材,带他去最高的雪山之巅,让他依靠在自己身上,与他一起欣赏美轮美奂的极光。不管他能不能听见,自顾在他耳旁呢喃眷语。
夏醇的意识开始变得模糊,有些看不清了。他急于知道那人的样子,却因为这不知哪来的“马赛克”搞得昏昏沉沉。
那人虽然有了生命的气息,却有点像是三魂六魄少了一半,浑浑噩噩不知人事。但阎浮一点不嫌弃他,恨不能一刻都不离开,亲手喂水喂饭,每天早上给他梳头,每天晚上拥他入睡。
夏醇觉得眼前的这个阎浮可能是个疯子,且不说抱着这么一副行尸走肉有什么意思,外面的世界周而复始地重复,就算那人彻底清醒,难道阎浮也要面对一个每天午夜清空记忆的人吗?
事实证明,阎浮乐在其中,好像只要能看着那人露出一丝表情,吐出一点声音,就是这世上最愉快的事。他不厌其烦地重复着相同的事,恨不能没有任何人来打扰,全世界就只剩下他们俩才好。
夏醇暗暗祈祷这个梦境结束,他再也不要点燃“爱染”了。
“马赛克”越来越严重,夏醇昏沉之间感到时光正飞速前进,不知何时,这荒唐虚假的世界竟然坍塌,只留下一个漆黑的深渊。
重新清晰的视野中,阎浮负手站在曾经观赏极光的山巅,这一次他脸上再无半分温存,周身散发着一层层黑气,眼底是一片虚无。
山下翻滚着无边无际的血海,魂境在人间打开,三川途上彼岸花开,曼珠沙华红莲业火。夏醇被灼伤了眼,几乎不敢直视那片赤色妖华。
血海之中妖气魔气纠缠翻滚,没过多久,地狱道百余厉鬼、饿鬼道千众罪魂、妖界大小妖仙妖修……皆齐聚于此,全都一脸兴奋的模样不知在期待什么。
阎浮冷眼扫过,身体化作一道光影,所站之处赫然生出一株神树,顶端转瞬间便没入夜幕之中。低垂的星空霎时间星月无光,旋转的气流撕开一个血红的魂境,妖皇鬼主率领浩荡大军涌入其中,进入天道攻打三界天王。
夏醇看着这一幕,已经隐隐猜到等待阎浮的结局是什么了。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自天空降下流星火雨,地面百鬼丛生,人间哀声遍野,凄惨至极。但这些声音无法传到阎浮耳中,他在神界打开魂境引入妖魔鬼军大开杀戒,搅得整个天道分崩离析,三界仙山四分五裂。
群神震怒不已,却压制不住这疯癫入魔之人。这番惊天动地的神魔之战惊动佛界,各位大小神佛放下经书也纷纷参战。
这场战争仿佛永无止境,眼看着人间遭受浩劫,尚且冷静的一位佛尊拦住浑身浴血的阎浮,平心静气问他究竟有何怨念。
阎浮收起意念之剑,同样平静地说:“我要见他。”
佛尊摇头叹息,悲天悯人地劝他:“这里每一位都是修得正果之人,早已将生前因缘舍却,你也该放下心中执念,悔罪修行,早日……”
阎浮用剑让他闭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