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没有点灯,坐在阴影里的另一个男人有些不耐:“汪将军,我们要两日后才能动手?”
“须得默硕赶到,才能里应外合,擒下皇帝。”
汪合的口气亦是十分冷淡。
“犬戎人总是制造出这许多的变数。”
男人口气也愈发焦躁,“上次太子出城,本来是多好的机会,硬生生给他逃了,让他平安地回到了镇北关。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因为我们旧日的敌人出现了。”
“谁?”
坐在阴影中的男人悚然一惊。
汪合转过头,面色在昏暗的月光下看不真切。他嘴唇轻微地上下开合,吐出三个字:
“戚玉霜。”
男人陡然站起,大声道:“什么?”
汪合嘴角露出一抹讽刺的微笑:“怎么,怕了?”
男人焦躁地站起身,在屋中来回踱步:
“难道那天救走太子的,竟然是她?”
“她怎么会在这里?”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已经来了。”
汪合目光深沉,“在默硕赶到之前,我们必须加快步伐了。”
男人咬牙切齿,一字一句像是从牙缝里迸溅出来:“早知如此,当年就该解决了她这个后患!”
“就凭你?或者说……你们?”
汪合不屑地看了他一眼,“虎落平阳,那也是百兽之王,岂是家犬所能欺压的?”
男人紧绷的神经瞬间被激怒,他恶狠狠地道:“汪将军!别忘了你当年升任京师将军,掌管羽林军,是谁出了力!”
汪合眼中一抹厉色闪过,冷声道:“时辰不早了,您,请回吧。”
阴影中的男人余怒未消,一甩斗篷,拂袖离去。
待男人从门口离开,一个女子从从屏风后缓缓转出,正是绿云夫人。
绿云夫人轻轻倚上前来,拉住汪合的手,低哑的嗓音柔婉动人:
“夫君,我们就要动手了吗?”
听到“夫君”二字,汪合眉宇间的不耐之色一晃而过,只是“嗯”了一声。
光线昏暗,绿云夫人没有看到汪合的神色,她轻轻出了一口气,道:“等此事了结,夫君就为犬戎三部立下了汗马功劳。等夫君与妾身一同回归王城,定然能封官拜将,享无上荣耀。”
汪合唇角露出一抹淡淡的讥讽之色,封官拜将?他在大孟已然位极人臣,难道他还会贪图犬戎这等蛮人部落的官职与封号吗?
他不动声色地将手从绿云夫人手中抽出,道:“正是,待事成之后,夫人也可以见到岳母了。”
他这一句话,似乎戳到了绿云夫人的伤心事,她用手帕轻轻拭了拭眼角,垂泪道:“妾身虽是单于之女,贵为十九居氏,却从未见过生身母亲。此次夫君事成,父亲必然将妾身正式许配给夫君为妻,在婚仪之上,妾身也能得见母亲了。”
贵为十九居氏?汪合心中冷笑了一声。
“居氏”在犬戎语中,除了用以称呼已婚女子,也可以代指公主等身份尊贵的女子。
绿云夫人虽然在身份上,是娄邪单于的亲女儿。但犬戎娄邪可汗是个出了名的好色乱德之人。他的大小老婆,少说也有四五十位,儿子多如牛毛,女儿就更是数也数不清了。娄邪单于怕是连自己这些女儿的名字都记不住。
不知道她的母亲是哪一个不受宠的夫人,身份定然卑微至极,说不定早已经死了。不然怎么会将绿云打发来嫁给自己,作为监视他的棋子?
他已经忍耐了多少年了?他甚至让这个蛮族的女人生下了他唯一的子嗣,那个肮脏的种子,每次想到这七年的肌肤之亲,他都觉得极为恶心!
她以为自己不知道她和哈尔齐的关系吗?如果不是为了如今这一天,他怎么会处处容忍她?
汪合望着远方连绵无际的骁山与空中的一半残月,心中千万种情绪激荡成片,拳头紧紧攥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