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四门关闭前的最后一刻,两道身影,来到了南城门的门外。
“大将军!大将军——”
窦克孝脚步快得像是要生起风来,话语中裹挟着强烈的激动之情:“回雁堂老堂主,到了!”
戚玉霜霍然起身。
“同行的还有、还有……”窦克孝猛地咽了一口唾沫,他知道,他下一句话说出,戚大将军一定不会高兴。
“还有……戚二小姐。”
戚玉霜勃然变色:“她怎么也回来了!”
周显站在戚玉霜身后,轻轻捏了捏她的手指。
这个安抚的小动作,如同一阵柔和的风,轻轻掠动了戚玉霜指尖上敏感的触觉,泛起一阵淡淡的酥麻。戚玉霜好气又好笑,心道:之前那么能忍,如今一得了便宜,便开始卖乖了。
她回头,小声斥了一句:“别胡闹。”
周显本就生得极俊,如今面上红晕仍未完全散去,如同冰天雪野之中绽开一片春色,笑意盈盈,清俊得令人不敢直视。他明亮的眼睛泛着水润之色,紧紧追随着戚玉霜,似乎一时一刻也无法挪开。戚玉霜一回头,就对上了他深邃如潭水般的眼睛,那眼神亮得直直照进了她的心底。
戚玉霜心里不由得猛地一跳,从指尖泛起的酥麻,被这么一盯,仿佛从血脉里直涌上心尖,悸动感瞬间传遍了全身。
难怪世人说温柔乡,英雄冢……
戚玉霜干咳了一声,刚想说些什么,周显却自然而然地继续说道:“二妹妹大了,已经能明是非了,你也该早些放手。”
还教育起她来了?
戚玉霜终于忍不住轻轻笑了出来。不得不承认,就像周显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一样,她的妹妹,也早就不再是那个需要她事事庇护的孩子——有人愿意一辈子受人庇佑,可也有许多人甘于做逆潮而上的蜉蝣,托志于天地之间,永不与泥沙同流俱下,。
“走吧。”
戚玉霜笑着摇了摇头,道,“去见见老堂主。”
……
浓烈的烟雾之中,弥漫着重浊的草药味道。迷蒙的白烟袅袅升起,老堂主蒙着厚重的白巾,手指在脉搏上轻轻一切,眉头却皱得越来越深了。
杨陵静静地躺在床榻上,英俊的面颊上呈现出一片灰败之色,而从脖颈以下,一直到手臂,大片血色瘀斑盘踞其上,仿佛将一个人身上所有的血气都凝聚在了这里,露出极为狰狞的艳烈之色。
戚玉云从堂后端来一碗深黑色的汤药,苦涩之味顿时充斥在了整座屋舍里,浓郁得令人连胃里都泛起一股苦味。
老堂主终于放下了把住杨陵脉搏的手指,道:“把新煎的药给他服下。门外,我们要见的人来了。”
“是。”
戚玉云应了一声,老堂主起身走出了病舍。门外,戚玉霜、周显正等在院落中。
老堂主须眉皆白,深重的皱纹堆叠在眼角,一双眼睛却清亮得宛如孩童般,看向戚玉霜与周显,开门见山地说道:“殿下、戚将军,这病,老朽已然看过。”
“之前,张叙应当已经开出了针对伤寒之症的药方,老朽在其上又加了几味药,若是病人已至重症,可以此药煎熬服下,能暂且留住一命。但若要根治,恐怕还差着一些。”
“差在何处?”
周显道,“据张先生所言,这血斑瘀块与畏寒高热之状,皆为伤寒之症的表征。可回雁堂医者早以柴胡为引,配置成药,却只能压制延缓,不得根治,却是为何?”
老堂主越过袅袅的白烟,道:“张叙应该已经向殿下与大将军提起过,万物相生相克,皆有可解,药理如此,天下万物之理,莫不如此。”
“既然此病源出塞上,那么对症之物,也必然在塞上草原之中。若能寻得此物,则此疫可解矣。”
戚玉霜眉峰蹙起,忽然道:“老堂主可知,为何犬戎三军不避牛羊,却不会染此疫病?”
老堂主道:“老朽当年游历草原之时,曾听闻,犬戎三部信仰乌那圣神,神前需有十八位巫女侍奉。每一年在篝火神前,献上查干额勒之舞,向神明祝祷,祈求圣神之赐。”
“或许,犬戎之人可以提前服下解药之方,使自己不染疫病。但如此多的人数,恐怕任何一种药物,都难以完全供给。”
老堂主的声调极低,语气中却流露出一种令人触目惊心的沉郁。
“又或许,不染疫病,便是他们所信奉的乌那圣神,对于犬戎三部的神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