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让他想到距今不久前,和萧韫躲在山洞听雨的夜晚。
他将那颗沾染着体温的顶珠塞给自己,小心翼翼的表情,像是托着什么最贵重的宝物。
不过是鲛珠,入药磨成粉还剩什么呢,遂钰无声。
高高在上的皇帝,什么都能得到,什么都好像没有得到。
土腥味浓郁,却带着独数夏日的盎然生机。距离从国寺迎回皇后,送嫁公主,桩桩件件不过只是度过了一年而已。
可遂钰却觉得,自己好像已经要将魂魄都哭得干涸,再掉不出一滴泪。
“陛下醒了!”
“来人!快来人!!”
忽地,耳边逐渐响起嘈杂,无数人影于眼前浮动,寂静的庭院再度恢复沸腾。
南荣王逆着人流,跨过门槛,一步步来到遂钰面前。
“他醒了,你回去吧。”
“是。”
遂钰哑声,随后怔怔盯着自己早已发麻的双腿,两眼一黑,未迈半步便无声晕厥,倒在早已准备好接住儿子的南荣明徽怀中。
南荣明徽喉头滚动,宽大的掌心覆盖在幼子脸侧。
这是他初次与遂钰距离如此之近,近到能感受到遂钰单薄的身形,以及令人心疼的无助孤独。
御前行走上朝之风姿,南荣明徽早朝看得清楚,若能早早看破遂钰与皇帝那层关系,或许遂钰便不必受后来的苦楚。
将遂钰抱回后院休息,南荣明徽坐在遂钰床头,直至游珑披衣匆匆赶来,南荣明徽对夫人道:“过几日我便向陛下辞官,我们回江南的祖宅。”
游珑双眼微微睁大,诧异却并不多问,点头说:“祖宅那边一直着人打扫着,遂钰身子弱,鹿广郡还是太冷了。”
“夫人不问我为何辞官吗。”
南荣明徽轻声,唯恐吵醒遂钰。
游珑弯眸,缓步来到遂钰床边,俯身为遂钰掖了掖被角:“阿栩怕你生气打人,已经将大都的原委通通告诉我,我想……遂钰一定比我们更难过。”
“我们把时间留给他,他自己会处理好。”
潮景帝勤政爱民,昏迷大半个月,再度清醒后,没过两三日便开始批阅公文。
海量的奏折送进去,陶五陈又急得团团转,生怕皇帝身体扛不住。
萧韫身强体壮,下地行走之时,遂钰院里仍没什么动静,倒是南荣王带着请辞的奏折,亲自双手奉上。
萧韫坐在廊下吹风,并未立即接过,反倒打量了会南荣王,淡道:“王爷是朝廷股肱,此刻辞官归乡,置百姓于何地。”
潮景帝话说得平静,却威胁非常,沉甸甸的气势压下来,南荣明徽挺直腰杆,强硬道:“臣家族世代为朝廷守护边疆,如今愿交出南荣军所有兵权,并离开鹿广郡,还请陛下允准。”
“南荣王。”
皇帝面色阴沉,凌厉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臣愿携子女回乡养老。”
南荣明徽抬头,直视潮景帝。
“臣亏欠子女太多,尤其遂钰。”
“他也是朕的左膀右臂,怎么,王爷仅凭一个累了,上交兵权,便想撒手不管?”
南荣明徽见萧韫并未有所表示,当下便也不跪了,“臣愿以兵权换回遂钰,还请陛下放手。”
潮景帝双眼微眯,拉长音调不悦道:“朕若不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