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回来了,一前他去梁义简的军中历练,那时候他在她眼中只是比同龄人更沉默的男孩,短短一年的时间,他突然长大了,变成了介于少年与男人之间的、令人一眼便难忘怀的存在。
赵恒微微颔首,道:“是你。我来寻昭远。”
“他方才还在,”云素馨莫名其妙紧张起来,不觉拈住了衣带,下意识地搓着,“刚刚出去,去取茶宪了。”
“如此,我在外面等他吧。”
赵恒见只有她一个人在屋里,便也没有进门,只背转了身,走去院里站着。
书房门外有几杆细竹,彼时那细碎的影子正好落在他身上。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僩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姑母?”云小小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这一句是什么意思?”
云素馨定定神,带着几分恍惚说道:“等你们长大一些,到那时候,姑母再跟你们讲吧。”
返程之时,宫车似乎比以往越发安稳,云素馨一反常态地靠在车壁上,微微闭起了眼睛。
弹指之间,十八年的光阴就那么无声无息地溜走了。昔日的少年变成了今日威严的君主,而当年那一缕少女情怀,终究是尘暗了旧貂裘,隐藏在岁月里,再没有人提起过。
说起来,她并不是没有过机会。那年他议亲时,也曾提过许多人家,唯一让他觉得还合适的,就是她。
那时她躲在窗外,听见祖父跟弟弟提起此事时,一颗心几乎都要跳出来了。她命薄,父母双亡,占了刑克二字,很难做他的正室,更何况在祖父心里,梁家是更重要的,那正室的位子自然要留给梁氏女,但能陪在他身边,她已经很满足。
可谁知道,她终究还是命薄。赵长乐的一巴掌,顷刻之间便打碎了她的美梦。她虽行事谦和,骨子里却也是少年傲气,当时便当着众人的面,发誓绝不与赵恒有半点瓜葛。
再后面,匆匆择婿,匆忙出嫁,夫妻之间既无往日的情分,也无当下的相知,每日里龃龉不断,离心离德。一年不到,那人便一病不起,夫家又拿刑克二字指责于她,她忍了又忍,等孝期一满便悄悄逃回娘家,从此便再没想过嫁人。
那时候她再见到赵恒,分明觉察到他眼中的歉疚之意,可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她曾暗自猜测,他这样的男子,大约是不会对女人动情的,直到后面她眼睁睁地看他为另一个女子倾尽所有,辗转反侧,她才明白,他不是无情,只是那份情,不是对她。
宫车驶进西安门,内监赶走车子,云素馨扶着侍女,快步向栖梧宫走去,临走时皇后让人传了话,要她回来时过去一趟。
“云尚宫回来了。”皇后正逗着四岁的公主玩耍,看见她时抬头一笑,道,“玉儿想要学画呢,我记得你画得很好,麻烦你先教一教她吧。”
“是。”云素馨恭敬答应道,弯腰看向公主,“公主殿下,明日臣过来教你画画好不好?”
“好。”公主赵弄玉笑着说道,睫毛忽闪忽闪的,玉雪可爱得无与伦比。
果然是他的孩子呢。
云素馨微微笑着,睫毛低垂,遮去了眼中残留的惆怅。
此生无缘,但能这样遥遥相望,她也不算命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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