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六点,夏日的太阳都没崭露头角,林北石的手机就铃声大作,恨不得把屋顶给掀翻。
“咕咕叽——起床!!!——咕咕叽——起床!!!”
林北石半睁着眼,伸出手一把将闹铃给摁掉,艰难地从床上爬了起来。
骨折的左腿发出抗议,锥心的疼痛自伤处蔓延,林北石倒抽了一口凉气,撑着床的手不由自主地收紧,把床单揉得皱巴巴的。
他苍白着脸坐起来,伸手够到了昨晚捡回来的钢管。
这钢管和他的主人一样隶属于战损版,有好几个地方都瘪了下去,看起来再用些力气就能对半折了,送到废品收购站去卖个几毛钱。
林北石借着这钢管站起来,蹦跶了好几步去卫生间洗漱。
等出来时,他额角的碎发沾着点水珠,一头黑发薅了一半绑成小揪揪,另一半仍然垂在肩膀处。
水珠顺着他的发丝落下来,滴落在地面上,染出一片灰黑的水痕。
林北石一瘸一拐地出来,坐在晾衣架旁边的椅子上。他一边把沾湿的头发往两边撇,一边胡乱地用手翻着看着架子上的衣服。
今天要去医院缴费,再看看妹妹,总不能穿得太随便。
总得收拾得精神点再出去见人。
他抬手比划了两下,挑了一套看着还挺新的出来。
十分简单的白短袖黑长裤。
但已经是林北石那为数不多的衣服里面最拿得出手的了。
等费劲换完衣服,林北石在床头那拿了初一历史和初一生物两本教科书塞进包里面。
他歪着脑袋思考了一会儿,又伸手捡了一本《巴黎圣母院》放包里。
这些书都破旧发黄,是林北石在旧物市场论斤淘的。
等到准备好一切,已经过了七点钟,林北石架着钢管,晃晃悠悠地出了门。
公交车驶了八站,开了快半小时,在榕城医科大学附属医院停下,林北石在这一站下了车。
榕城医科大学附属医院与榕城医科大只有一街之隔,医科大那陆陆续续有学生进出,林北石习惯性看了一眼,然后慢吞吞地往医院门口走过去。
他先是缴了费,昨天刚从冤大头那唬来的十万块瞬间只剩三千多。
林北石垂下眼看手机里面的账务记录,抓着手机的手不由得紧了紧。
接下来需要的费用仍旧高昂。
等他一瘸一拐地挪到林嘉琳的病房,已经是八点后了。
病房里面一股浓重的消毒水味,里面有两个床位,除却林嘉琳,还有个十几岁的男孩,也是白血病。
阳光透过窗子洒在洁白的被褥上,病房内很安静,男孩的父母正在抽泣,空气中蔓延着一股死气沉沉的感觉。
林嘉琳半坐在病床上,干瘦的指节翻着一本破旧的语文课本,暖黄的光落在泛黄书页和那印刷得模糊不清的黑字上面。
她还很小,才十二岁,比林北石还小八岁。因为生病和化疗,她头发已经全部剃光,一张小脸灰暗惨败,完全不见同龄女孩的红润和活力。
但她人还算乐观开朗,眼眸亮晶晶的,像玻璃球。
她戴着一头黑色的劣质假发,假发还编了两条小麻花辫,用发旧掉漆的草莓发绳绑住。
“哥,你来啦,”林嘉琳欣喜地看向林北石,而后又马上皱起了稀疏的眉毛,“你的腿……”
林北石飞快地眨了一下眼,露出一个灿烂的笑:“没事——”
而后他大剌剌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将一碗打包好的粥,放在床头柜那。
“昨晚回家的时候没注意,”林北石笑眯眯地解释,好似这腿伤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问题,“被撞了一下,医生说没事,过几天就好了。”
林嘉琳将信将疑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