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到什么?”
她伸出左手,无名指上戴着一个细巧的戒指。
“和你见面的时候摘下来了。”她说,“我已经结婚了。如果应该谴责,也只能谴责我自己。可我必须这样做。”
“为什么?”我问。
“我必须还债。”
“还债?”
“不是你欠我什么,也不是我欠你什么,而是我欠自己的。”她低下头说,“你不会明白的,永远不会。”
音乐在流动。《加州旅馆》。
You can check out any time you like ; but you can never leave。
你任何时候都可以结帐,但你永远无法离去。
“这恐怕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她说,“我要回加拿大了,下午的航班。”
“我也在等签证。”我说。
“去哪里?”
“巴黎。”
“为什么去巴黎?”
“和音乐有关的事情。”
“也许你是应该去巴黎。”她沉默了一会,说,“如果那时候我去的不是加拿大,而是法国的话,我们两个现在会怎么样呢?”
我想不出来。有可能不一样,也有可能没什么不一样。
“你的那个学钢琴的朋友,他叫阿静,是吧?” 她突然问。
我没有说话。
“我该走了。”她站起身,“再见了,三流古典乐评论家。”
她离开很长时间以后,我仍然毫无睡意。打开窗帘,依然是一成不变的外滩全景。庸碌街道和繁忙人群,车船穿梭不停,昭示着繁华的交通景象。俯瞰一方,所有静止的和移动的事物都在忙碌,而且忙碌得模模糊糊。万国建筑群,海关钟楼,陆家嘴的阳性标志,鳞次栉比的蜂巢式高级商务楼。远处渡轮发出低沉的鸣声,窗上的玻璃微微颤抖。日光照在鹅黄绿色的江面,映出温煦而又寒冷的光泽。
这些景色让我觉得自己生活在一个美好的时代里。
——我们生活在一个非常美好的时代,就像那怒吼的二十年代。
下午,领事馆打来电话,签证下来了。大概这时正是她离开的时候。
我开始做出国旅行的准备工作。
先去中国银行办理定额的旅行支票。国际信用卡我原本就有,另外零换了些欧元带在身边。随后到哈密路办检疫证和打预防针。机票从一家经营国际业务的旅行社订得,法航班机,波音客机,经济舱。旅行社的小姐问是否需要预订旅馆,大概看我乘坐的是经济舱,倒也没推荐里茨之类的豪华酒店。我于是预订了她所提供的一间小型旅馆里的单人客房。旅馆位于拉丁区,价格是她所提供的所有旅馆里最不离谱的。
回到家里准备行李。说是准备行李,实际上并没有什么东西可带,只有个人卫生用具,换洗内衣,几件衬衫和其他一些零星物品。本来想带一套正规场合穿的服装,可是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仔细一想,近几年自己根本就没有添置过此类衣服,也就算了。电视里报道巴黎近日一直下雨,便塞进包里一件防雨短风衣。想了想,还是带了两本书和几张唱片。一个Outdoor旅行背包差不多就装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