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RxM_夏倾沅一看到它,就挪不开眼去。上辈子,这个手镯是作为她的拜师礼,毕老三送给她的。通透的碧绿,还有那小半剔透的白,胶质满满,让她爱不释手,每天晚上,她都会抚摸上几回才入睡。所谓的美玉合人眼缘,不过于此。毕老三自然也是从夏倾沅的眼中看到了喜爱。他心里得意,道:“怎么样,这个手镯,你喜欢吧?”
夏倾沅落落大方地点头:“喜欢。”
毕老三装作不在意的样子:“我做这一行的,最开心的莫过于给玉找有缘人。既然你真心喜欢,就送给你吧。”
夏倾沅眉眼一弯,乐呵呵接过手镯,对着毕老三就是一拜:“谢谢师父!”
她这一拜,直让毕老三乐了。他也没错开身子,问道:“方才不是说好了,为什么又叫我师父?”
夏倾沅道:“师父将这么贵重的东西送我,自然是极喜欢我的。正好我也喜欢师父,您看,您就收了我吧?”
看着夏倾沅讨喜的样子,毕老三不禁哈哈大笑起来。他单手将她扶起,道:“你这小女娃娃,贼精贼精的。”
他习惯性地摸了摸胡子,道:“这事咱不急。等你朝圣回来,我们如果有缘再见,我定会认你这个徒弟。”
他这次要穿过和缅国的交界线,路途遥远艰辛,也不知道能不能平安回来。他做这一行,从来都是相信缘分一说。既然如此,又何必急于一时?夏倾沅知道,他心里已经接受了自己。便笑道:“那我就恭候师父了。”
*夏倾沅喝了药,收拾好简单的行囊,便和毕老三等人告别了。毕老三跟夏倾沅说了一些朝圣路上的注意事项,便扬了扬手,示意她快走。毕福满在一旁看着,百无聊赖地踢起地面的尘土,抿着唇不说话。直到他偷看被夏倾沅抓到,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夏倾沅却对他笑了笑,不甚在意。想起他上辈子的早逝,夏倾沅还是忍不住,上前对他道:“你万事小心,不要逞强,见事情不对就赶紧跑。”
她知道,毕老三四处收购玉石,一路上许多艰难险阻,有时人身安全也会受到威胁。她对毕福满的事情知道的并不多,但猜想应该跟这些有关。说这些话可能没有太大用处,但至少给他提个警醒。毕福满掀起眼睫,有些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女人,你在诅咒我?”
夏倾沅:“……”“瞎叫什么呢!”
毕老三在他身后,抬手就给了他一个爆栗。毕福满吃痛,捂住了自己的头,气呼呼地瞪着毕老三:“老头,很痛诶!”
毕老三叉着腰:“痛就对了,说话没大没小的。”
毕福满忍不住又偷瞄了一眼夏倾沅:“你不是还没收她做徒弟吗?”
夏倾沅看着他们耍宝,不禁失笑。希望她的这位小师弟,可以平平安安的。她道:“师父,我先走了,你们一路小心。”
说罢,挥别了两人,踏上她的征程。按照毕老三提醒她的,先是在集市买了保护膝盖和手肘的护垫,又添了两双软底厚实的布鞋,还背了个大水壶和毕福满不情不愿给她的一份地图。九月的拉萨其实天气算是一年当中比较不错的,有点秋高气爽的样子。只是昼夜温差大,白天的紫外线强,要注意防晒和保暖。这个时候,她自然是没办法打伞和涂所谓的防晒的了。夏倾沅的朝圣路线从山脚下开始。这里有许多和她一样,前来朝圣的人。三步一叩,五步一拜,五体投地,一步一步地向着那座神圣的宫殿前进。刚开始的时候,夏倾沅还走在队伍的前端,渐渐的,就有些体力不支了。她虽是农村出身,从小并没有做过太多重的农活,也爱生病。一是因为有两个哥哥顶着,二是在王萍的絮絮叨叨中,她自己先把这些活给做了。她还一脸嫌弃的表情:“这个你弄不好,力气还没我大。你在一边看着,我来。”
大人做农活还没有回来,她搬来板凳,站在上面颤颤巍巍地想要炒菜的时候,提前回来的王萍一把抱下她,骂道:“小祖宗,这是你能做的事?万一不小心栽里面去了怎么办?”
再大一些,她学习切菜、做饭,不是切到手,就是被油溅得起了泡。王萍也是不耐烦地赶她出厨房:“快走快走,等你学会,这双手还能要?”
后来夏景宸结婚,她在撕了自己的通知书的那晚,躲在院子后面哭。如果没有看到那一幕,她再懦弱,也会为了自己争取一回。所以,她对王萍一直是敬爱的,却也怨她。怨她在自己和夏景宸之间,选择了夏景宸。其实她像天底下许多平凡的母亲一样,用自己最笨拙的方式,爱着自己。再想到了夏景宸。比起像她半个父亲的夏景越,她从小就觉得是这个二哥分走了母亲对自己的爱。他会在她赖在王萍怀里撒娇的时候,笑她娇气包,然后趁着她追去打他,溜进了王萍的怀里。他从来不让着她:“我也是孩子,我才不要让这个爱哭鬼。”
可是,他也会在她哭了的时候背着她回家:“没用死了,破点皮都能哭鼻子。”
他会在她被小伙伴欺负的时候挺身而出:“也不看看是谁的妹妹,嫌命长了?”
他也会从学校鼻青脸肿地回来,夏宥鸣怎么打骂都咬牙不说缘由:“老子就是看他们不顺眼,怎么了!”
后来才听同学说:“倾沅,你二哥真酷!有男同学说你一些不好听的话,你二哥一个人单挑他们,太厉害了。”
……夏倾沅抬头看向湛蓝的天空。她以前总觉得,云省的天空就漂亮,可是来了西藏才发现,这里更接近天堂。她抹了一把滑落在脸上的汗水,咬紧牙关继续前行。她在这一刻,终于明白,朝圣不仅是虔诚的信仰,不仅是追寻生命的意义,它还会洗涤你的心灵,让你在过程中不断想起这世间美好的事情。她的额头再次磕在地面,粗粝的小石子摩擦着她细嫩的皮肤,甚至磨损进了皮肉里。她的四肢从酸软,到渐渐失去了知觉。她的每一次起身,跪下,磕头,全凭意志力在支撑着。豆大的汗水再次滴落在地面,迅速融进了泥土里。像是信仰的种子,钻入地下,生根发芽。希望不灭,爱亦不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