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倾沅躺在床上,被护士推着经过泛着绿光的幽深走廊,然后推开一个手术室的门,整个人就被推了进去。进去的时候,在边上的一个年长的护士还叫住了小护士:“头先进,不能脚先进!”
小护士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连忙道歉,给夏倾沅转了个头。夏倾沅心想,没想到破四旧的现在,医院里还会有这样的说法。其实,这或许是一种对每个产妇的祝福吧。夏倾沅刚想到这,肚子又痛了起来,挤压着直肠,传来强烈的便意。她知道,这是孩子在往下冲导致的。她被打了针水的手轻轻覆上肚子,轻声道:“孩子,我们一起努力。”
*随着夏倾沅被推进产房,产房里已经做好准备的护士合力,把她抬到了手术台上。手术台的床只有常规床的大半长,下方呈一个椭圆形的凹槽样,在床的两边还有两个类似脚踏样的东西,这是供产妇蹬脚的地方。夏倾沅一躺到手术台,不知道是里面的温度过低还是因为紧张,她控制不住地浑身颤抖起来。先前一直照顾她的小护士没有进来,换做一个年纪约四十多岁的护士。她笑起来双眼眯眯的,握住她的手,道:“别害怕,可能是里面太冷了些。”
她又道:“我们都会一直陪着你,如果害怕,就握紧我的手,知道吗?”
黄医生和另外一个与她年纪相当的医生也走了过来。黄医生道:“这位是范医生,产科的主任,经她的手出生的孩子,少说也有上万个了。有她在,你和孩子一定会平平安安的。”
范医生也道:“胎儿胎位都非常好,不用担心。”
不得不说,这个时候,旁人的鼓励犹如一剂强心剂,驱散了夏倾沅内心的恐惧。接下来的生产过程,她按照医生和护士的指示和帮助,极力配合,让她用力的时候就用力,忍住的时候就忍住。就在她快要力竭的时候,守在床尾的范医生道:“看见孩子的头了,继续努力。”
黄医生也道:“再加油,很快就可以看到孩子了。”
她们的话,让夏倾沅再度燃起了斗志,咬紧牙关用力。生一个孩子就如此耗费力气,肚子里剩下的那一个要如何出来,她已经不敢想象。随着范医生喊:“忍住,慢慢用力,深呼吸。”
她能感觉到,有什么卡在那处。她知道,那是她的第一个孩子。她小心翼翼,跟着医生的指令一起用力。随着肚子忽然的轻松,一声婴儿的啼哭在整个产房内响起。黄医生开心道:“出来了,出来了,是为小千金!”
范医生把孩子放在一旁的无菌布上面,黄医生立即接手处理,剪了脐带,抱到夏倾沅面前,道:“快看看,是个漂亮的小姑娘。”
刚出生的小婴儿并没有寻常孩子的那般有胎脂和一些污渍,除了皮肤有些皱之外,漂亮得过分。她张着嘴,哇哇大哭着,像是在宣布自己来到这个世界。黄医生抱着孩子,让她触碰夏倾沅的脸颊,道:“亲亲妈妈。”
孩子像是听懂了黄医生的话,小脸往夏倾沅的方向凑了凑,嘟起小嘴巴在夏倾沅的脸颊上亲了一口。一种陌生的感觉袭遍夏倾沅的全身,她忍住喉间的泪意,感受着女儿的亲近。短暂的亲子抚触后,黄医生把孩子交给一旁的护士,对夏倾沅道:“还有一个孩子,我们继续。”
许是第一个孩子的出生给了夏倾沅勇气,她也掌握了生产的节奏,就在她们都以为,第二个孩子会顺利地出生时,范医生说出了一个大家都意想不到也都不愿意见到的消息。范医生的脸色一变,低声道:“孩子的胎位变了。”
黄医生连忙伸手去摸夏倾沅的肚子,也沉了脸。她与范医生交换了个眼色,立即转身就出了手术室。夏倾沅躺在床上,看不清两人的互动,也不知道黄医生出去了。她依旧在感受着阵痛,打算像生女儿一样,把孩子生出来。可是,她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对劲。比起能感受到女儿一直往下冲,这一个在肚子里有些烦躁,毫无章法地乱动。先前的生产夏倾沅已经耗费了大量的力气,如此这般,身体反应开始难受起来。护士替她顺着气:“别紧张,放轻松。”
她看向范医生,用眼神请示她该怎么做。生产是道鬼门关,不仅是医生,产妇的情绪也需要时刻关注。有些产妇受不了刺激,可能会做出对自己和胎儿不利的反应,这就需要医生运用自己的经验和技术来判断和应对。范医生见夏倾沅此刻虽然虚弱,但目光清明,应该可以承受和做出决定。时间紧迫,胎儿多在母体里一分钟的,都是危险。她迅速换了个手套,对夏倾沅道:“孩子调皮了点,生姐姐的时候挪了下位置。你忍着点,我需要替你正一下胎位。”
从古至今,就有徒手正胎位的说法,只是这样的方法非常考验实施人,稍有不慎,腹中胎儿就有可能发生意外。其实更稳妥的办法应该是采取紧急全麻来应对这样的情况,只是黄医生跟她交代过,夏倾沅对麻醉药成分过敏。范医生的话犹如一记重锤,重重地砸在了夏倾沅的心上。她对上范医生坚定的目光,不得不告诉自己,这是真的。对她来说,只希望孩子能够平安降生,任何痛苦她都可以忍受。于是对范医生道:“医生,你动手吧。”
*产房外,黄医生走了出去,对等候在外面的沈奕舟几人道:“目前第一个孩子出生了,第二个临时变成了臀位。”
臀位,几乎是最凶险的胎位。不仅是沈奕舟,毕老三等人都白了脸。“我的女儿!”
走道尽头传来一声惊呼,是满身狼狈的王萍发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