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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部分(第2页)

大家要他闭上鸟嘴,他不听,刚才被喝光了酒的弟兄追上去,狠踹了他的屁股。

月光下,不断地观察方向,尽量避开大路,走了很多的弯路。天亮时,来到了一个遥远的河湾。那儿的下面是个宽阔的浅滩,大家决定不*服,仅挽起裤管从浅滩涉水过河。

走到河心时,湍急的河水竟淹到了肚子。较矮的祁二痞站不稳,晃了晃,终于倒入水中。幸好有劲的汪三和另一个弟兄同时把他抓住了,但他的手枪已掉到水里,哗哗的流水立即吞没了它。

上岸后,大家把湿衣裤脱下,互相帮着拧干水后又穿上。丢了宝贝的祁二痞兴致仍然很高,他挥手发令:“胜利前进………!”并带头在沙滩上跑了起来,大概是有点冷。

除了这点损失,叛逃小队一切顺利,可说是一帆风顺地回到了县里。

就连左轮手枪的落水,可能也不算损失。尽管祁二痞说是龙王爷瞧上了他的快枪,借去了,但汪三却怀疑他是故意扔的………怕联派凭那家伙误会他是个当官的。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第十四章

十 四   重 返 革 命 洪 流

转眼间,黄成下乡插队已大半年了。

在这半年多的时间里,地球虽径自一日复一日地飞转,全国的革命形势,仍被不厌其烦地宣传着一天又一天空前大好,但在川南地区,历史却死死地纠缠在冒烟的枪口上了。

联、红两大派的武装对峙,仍然执拗处于拉锯状态。谁占领了某个地方,便匆匆成立该地的“革筹办”或“革委会”'如果上一级“革委会”也是本派掌权因而不存在审批困难的话',成立“群众专政指挥部”,将似乎已不太合法了的“文功武卫”队伍,堂皇地变成集昔日“公、检、法”和地方驻军为一体的合法部队,以此支撑“新生的红色政权”;谁被打出了某个地方,便扛着心爱的“革筹办”或“革委会”大红牌当流亡政府去。对中央一系列关于禁止武斗的通知,两派都深恨对方胆敢拒不执行、因此便要努力地将公然对抗中央的“反革命叛逆”消灭;对占领区内的对立派群众,则用武力严加管制。当然这些都不算武斗,是用实际行动执行中央文件,维护革命新秩序,保卫*伟大成果。

为了本县革命新秩序的需要,那天,即六九年夏初的某天,在黄成插队的那个亘古宁静的偏僻山乡,一件热闹的事发生了。

高高的大山梁上,耀眼的太阳刚露出半边脸,星星点点地座落在山脚山腰的农舍,正从黑色的杉树皮房顶上袅袅地冒着淡蓝色的炊烟。农舍内,从老祖宗起就习惯了慢节奏生活的山民们,还懒散地蜷缩在屋中的地炉旁,闻着诱人的酸菜汤香,准备咽吞那掺了糠壳粉'有的还要加红籽野果粉'的碎米或苞谷饭。山脚的知青房内,包括黄成在内的四个知青,才刚起床漱口洗脸。在远处山腰树林里时隐时现的如线小路上,六个身份显然高贵的人物,已从十五里外的公社革委会翻山越岭赶来了,他们个个满头大汗气喘吁吁,是屈尊下来捉拿反动知识青年黄成的。

六人中的四个小伙子,每人手提一杆子弹上了膛的“七九”枪。走在小伙子们前头的,是区革委常委委员老龙。他已四十多岁,一头乌黑浓发,宽脸宽肩,个子虽不高,但大有职业革命家的豪情壮志,只消看看他此时满头大汗地迈着短腿、努力地要跟上他前面的“王无常”的样子,就可确信这一点。他穿着一身令人敬畏的黄色旧军衣,衣里腰上,藏着一把样式古怪羞于见人的“王八盒子”手枪,而且只有三颗最后的子弹了去年借助外地力量绕道贵州荣归故里时,他过枪瘾失了控。在老龙前面带队兼带路的,则是本公社的革委会副主任“王无常”。有此尊称,是他个子高而瘦,颇象传说中阎王爷派到人间来勾人魂魄的无常鬼,或许,也与他为人有点反复无常有关。不过,自他由生产队的记分员开始造反、几经折腾和反戈成了公社的“革委会”副主任后,就没人再当面想起过他的这一雅号了。可别小瞧了他这个副职,那个所谓的正主任,同大多数“革委会”中的老干部一样,只不过是“老、中、青三结合”成立领导班子时,作为被解放的当权派'原公社书记'被结合进来的摆设和废物,现在公社的一切大权,都在他王某人手中。长枪他不屑于背,短枪至今还没搞到,六人中就他一人徒手,但他革命信心最足,因公社革委会的大印和印泥盒,片刻不离身地装在他裤兜中。

为保万无一失,抓黄成的战略战术,在生产队长家的堂屋火塘旁得到了充分地研讨,大门紧闭,房侧小山丘上还有人暗中放哨。队上参与策化的除房主人正队长外,还有被悄悄叫来的副队长、会计和三个贫下中农代表。

王副主任代表政府,先向大家介绍了黄成的罪状:

此人是反革命组织'红匪'中的武斗头头,在纳溪带头枪杀解放军,杀了往长江里扔。表面上官不大,实际上是挎手枪的大家伙,用的枪跟营长的一样。有人故意说他枪搞丢了,其实还在他手中!到这儿来插队当知青,实际上是红匪安插在县里的内应。他随时会纠集这一带的知青,与流窜在外的红匪搞里应外合!

必须立即挖掉这个不小的定时炸弹。

好多人目瞪口呆:这儿竟然来了个带有高级手枪、准备搞反革命*的阶级敌人!他们有的感到后怕,因天天都在和黄成打交道;有的磨拳擦掌,建议立即直扑知青房,以防走漏风声让这个有本事的家伙跑了;有的则认为上门去抓不安全'因他有枪',不如开个社员大会把他骗来,在会场上抓,既万无一失又轰轰烈烈。

唯独年近半百的正队长愁苦地不吭气,他沮丧死了:平时真没把黄成这小子看出来。这小子干活比有些年轻农民还吃苦,在他影响下,本队的另三个知青干活也好,几个人还不偷鸡摸狗打群架,跟有些队的知青不一样。他经常给社员读《毛选》,用石灰水在崖壁上写毛主席语录等等,原来这一切竟是伪装!前几天,自己已同老婆悄悄商量好,想把初中毕业已回乡三年的三姑娘许配给他,三姑娘是一支花,心高气傲,说了好几户婆家她都瞧不上。为了此事,还把嫁到山背后的二姑娘叫回来了一趟,因全家人中,就二姑娘和闷葫芦老三说得上知心话。征得老三同意后,老婆昨天才托了媒人,不知媒人已对黄成讲了没有?幸好开会前三姑娘就和她四弟放牛打猪草去了,那时还不知道是黄成的事……

人们终于注意到,正队长始终在蜷着身子只顾抽叶子烟。大家很诧异,队上的人面面相觑,开始专注地侍弄起了各自的长烟杆。满屋浓浓的呛人烟雾,一时间,只剩下比赛般的“叭叭”吞云吐雾声,有两支烟杆足有四尺长!

面对这帮毫无政治觉悟、缠着白头帕穿补巴长衫的乡亲们,“王无常”愠色了。他看了看皱着眉头的老龙,把右拳往左手心里一砸:“开始干!怕死不革命,革命不怕死。通知基干民兵和知青都来开会,说是传达中央紧急重要文件,只准进不许出,就在这间屋头抓。狗杂种!”骂时 ,他瞟了正队长一眼。

黄成一进门,见老龙在屋中,门两旁各有两个紧握钢枪的强壮小伙子,神情和举动立即呆滞了,因他与老龙之间,有一段值得老龙怀念的“革命情缘”。

老龙原是这个区中心小学的教导主任,家在县城近郊。*开始时,他押自己的校长进城游街,顺便也回家专职干上了*,不久就成了全县小学教师中的联派头头,而黄成,那时则是红派里的红卫兵小头目。六七年元月六日,上海造反派夺了上海市的党政大权,喜讯传来,联派大受启发,数百人冲进县委,把里面所有的大小官员赶出了办公室,一举“接管”了县委。红派气急败坏,趁联派头头们正聚集在县委会议室里,象梁山好汉们一样排座次时,上千人突然摇旗呐喊“进驻”县委大院,冲进了会议室。

联派领袖们应非常地后悔。在会议室里,他们虽然坐上了昔日县委书记、县长、局长、至少是处长科长等首脑人物们坐的宝座,但坐得非常地不安分。以为颇似“黄袍加身”了的他们,为了争座次,好象一群兴奋的聋子,谁都使劲嚷嚷,却谁都听不明白'或不愿听明白'对方在讲什么,所以扯着嗓门坐下又站起、站起又坐下,有人还跳到了桌子上,以致还没把交椅坐热乎,一个个地便被推扭出了县委大门。出门后,他们脖子上挂着写有“野心家”、“政治扒手”等头衔的黑牌,让人们捉牢了手臂揪住了头发,在大街上昂首哈腰,显赫而难受地鱼贯而行。

眼前的这位老龙,那时竟象泥鳅一样趁乱从会议室溜掉了。奉总指挥之命,黄成立即带着二十多个红卫兵奔赴他家,要将他捉拿回来一并游街示众。他家和他父亲一块住在小城外不远处的一所院子里,为了找到这滑头,也为了在他家发现点反动书籍、笔记、或其它什么的罪证,同学们将院内各房间中几乎所有的东西,都飞快地作了挪动,结果人、证俱无。他们悻悻地离开时,没把很多沉重的东西搬回原处,老龙那六十多岁了的爹,便追出来大声地吼叫,甚至扑上来抱住了一个男同学的腿。在黄成的默许下,几个本来就被失望弄得忿懑了的男同学,不仅将老汉拖开在地,还往瓦房顶上扔了好几块半截砖头,使没能留住不速之客的老汉在地上直打滚,吼声上了云宵。后来,联派虽然东山再起,但终究被撵出县委大院伤了元气,始终略处劣势。武斗开始后,他们便且战且退地逃到外县去了,当然老龙也在其中。如今他们早已胜利地打了回来,并稳稳地坐镇了全县,老龙作为有颜回来见江东父老的功臣中的一员,分得了县革委委员、兼这个区的区革委常委委员的官衔。久违而又成了显要的他,突然带人带枪光临山乡,而且代表政府,黄成此时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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