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
全市中小学生文艺汇演,顾忆笙所在初中选送的节目是交响乐演奏。因为其中一个小提琴手前几天吃坏肚子不能上台,所以学过四年小提琴的她被临时抓来替补。在这之前,学校的乐团已经排练了有一个多月,团员之间都很熟悉,此刻正在后台嘻嘻哈哈的闹作一堆,只有新来的顾忆笙像一座小小的孤岛。
好吧,没人理她最好,因为她也不知道要和他们说什么。顾忆笙抱着小提琴的姿势很像是抱着家里的小狗,好像那样就能汲取到一点勇气和力量,支撑她等下在台上完完整整地把曲子拉下来。
人在紧张的时候,就会一直想上厕所。
从进后台到现在不过半个小时,顾忆笙已经去了三趟厕所了,可是没过几分钟,那种憋的慌的感觉又再一次袭来。
“那个……拜托,可不可以再帮我看一下琴?”顾忆笙轻轻拉了拉那个圆脸的女生的衣角——她叫许榕榕,是整个乐团里第一个对她微笑和她说话的女生。
“你又上厕所?”许榕榕露出一个很惊讶的表情,随即弯起月牙笑眼说,“快去吧,等下马上要上场了。”
“谢谢。”顾忆笙感激地冲她笑笑,转身就往外跑。跑到门口时想起忘记带纸巾,又折回后台。
“你和那个顾忆笙关系很好吗?”
第11节:{如烟}十七岁的那年吻过他的脸 就以为和他能永远(2)
尖细的女声穿透人群直扎入顾忆笙的耳朵里,她愣在那里。
“开玩笑!”许榕榕的声音又高又亮,“我怎么可能和那个女的关系好!不过大家都一个团的,面子上总要过得去嘛。哎呀其实我烦也烦死了,总是跑厕所要我帮她看琴,我又不是她家保姆……”
顾忆笙的脑袋里发出“嗡”的一声,有一根极细小的血管好像爆掉了。她飞快地转身,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假装自己没有听到那些话,偷偷剪掉那一段多余的时光,远远的丢在身后。
厕所离礼堂有些远,在教学楼的二楼。从楼梯上下来的时候,背光的楼道显得微微阴暗,楼梯口像一个光明的甬道出口,大束的明亮光线堵塞在门口。
顾忆笙上完厕所还在恍惚,屁股忽然被人狠狠拍了一记,然后是男生恶作剧似地大笑声:“蒋豆豆……”
声音在看到顾忆笙通红的脸后戛然而止。
顾忆笙的身体大半还淹没在阴影里,只有脸上被打了一小束阳光。通透的光线让她的窘迫无处躲藏,鼻尖上布满了密密的细小汗水。
彼时的顾忆笙留着男生般的短发,从背影看像极了瘦弱的男生,可是从正面看就是百分百的女生,瘦弱的,纤细的,如同一只迷了路的蝴蝶,在陌生人的手背上扑闪着翅膀,会随时消失在空气里一样。
时光有一瞬间的静止。
“对,对不起,”男生打破这沉默,尴尬地说,“……我以为,以为你是我同学。”
顾忆笙仍慢半拍地愣在原地,脑海中一片空白,心中的弦如同被拉长了数倍的细丝,而脸红得则像是会爆掉一样。
“对不起啊。”男生再次为自己的鲁莽道歉。
“……啊……”顾忆笙终于反应过来,胡乱挥了挥手,也不知在挥什么,被男生猛拍了一下的敏感部位传来清晰的痛觉,脸上不由又一阵发热。
“没事啦……糟了!”突然想起马上就快轮到自己上场,顾忆笙拔腿就跑。跑出很远才又回过身,看着那个小小的楼梯入口,心脏在胸膛里“咚咚”跳个不停。
这一季的蝉鸣像突然被放大了无数倍,在顾忆笙的耳边嗡嗡作响。
那个在楼道口“偶遇”的男生就是后来的林朗。
很多年后,当顾忆笙再想起当初的情景时,脑海中一遍遍回放的是少年林朗站在那个光线不甚明亮的楼道口,背后是一边白光。他的出现好像拨动了大束大束的光线,带着它们一起拥挤进阴暗的楼道里,让刚才还背光的楼道在一瞬间就明亮起来。
顾忆笙回到后台的时候辅导老师正在清点人数,下下个节目就是他们团的交响乐演奏。
“顾忆笙你跑哪去了?不是说了不要乱跑吗?”数了两遍都少一个人,看到顾忆笙时才记起是缺了她,辅导老师一开口语气就不好。
“对不起,我上厕所去了。”顾忆笙小心解释,跑去舞台角落拿小提琴,又匆匆跑进队伍里。许榕榕排在她的前面,乘辅导老师走开连忙转过头来对她小声说:“别理那个老女人,更年期!我刚才其实替你请过假了,她转身就忘了。”
第12节:{如烟}十七岁的那年吻过他的脸 就以为和他能永远(3)
“开玩笑!我怎么可能和那个女的关系好!”许榕榕的声音在顾忆笙的脑海里像颗鱼雷一样又炸了一次,从海底泛上来的巨大浪花一遍遍冲撞着心脏。
她垂下眼睑,轻声说:“谢谢你。”
排在顾忆笙他们学校前面的一个节目是主办学校的群舞表演,听说领舞的女生叫夏茹,四肢瘦长,腰肢柔软而纤细,穿着傣族孔雀舞衣的女生在追灯中缓缓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