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戎牧场负责勤杂的是一个叫郭存的人,军职比陈四要高,陈四不敢质问他什么。和几个牧场的看守在一起喝小酒的时候,迂回打探了下就什么都明白了。平日里外面给罪奴寄的东西,很少有到罪奴手中的,多半都被郭存私扣据为己有。连寄给兵士的东西,大家也得孝敬他一二才能拿到。这个人就是个蛀虫,可是安朔军管理松懈,郭存和上面的将领又有些裙带关系,大家也是敢怒不敢言。
秀竹将此人的祖宗十八辈都问候了一遍,仍不解恨,还诅咒他走路跌死,骑马摔死,吃饭噎死,喝水呛死。
安遇淡然一笑,说算了,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何况这里是人间地狱。
郭存在临戎牧场有个叫柳媚儿的姘头,原是一名淮扬大户人家的舞姬,后为了勾引主家老爷在他的酒中下了迷药,谁知老爷却因此差点送命,夫人一怒之下找来一些下三滥的人连着把她奸淫数日才送官府发落。她为此对大户人家的夫人小姐切齿痛恨。发配到北境后,颇有几分姿色的她被一个偏将看上,养在小院里好吃好喝伺候着,并未受什么苦。然好景不长,偏将被调往别处任职,她求他带上她一起走,怎料却被他回绝。原因是她是个罪奴,而他的夫人是个大家闺秀,绝对容不下她。偏将走后,为了避免沦为营妓,她火速勾搭上了郭存这个一直对她垂涎三尺的土豹子。郭存被她迷得神魂颠倒,宠得她不像是个低贱的罪奴,倒像是军官家的正牌夫人。
南颂珩后来寄给安遇的东西,全被郭存拿去讨好柳媚儿了。这个风骚浮浪的女人占了别人的东西也就罢了,听郭存讲了麻姑的事后就眼红嫉恨上了。同样是罪奴,凭什么她一个鬼见愁也能被都城的大人物记挂照拂,而她柳媚儿却被人当做泄欲工具般用完就扔?难道就因为鬼见愁的出身比她好?
得闲她就去刺激麻姑。
“这衣裳别看颜色素了些,料子可是上等的,穿在身上舒服又暖和。给你穿真是糟蹋了,不如就便宜我,你看我穿着可还行?”
“前些日子,你那个都城的旧相好托人给你捎来了一筐甜枣,听说是云中特产,滋补养颜。我寻摸着你这麻脸有啥可养的,正好姐姐我身子虚就先拿来炖汤喝了。”
每每柳媚儿来炫耀,麻姑都是一笑了之。虽然珩哥哥寄给她的东西最终没有到她手上,可她也能断断续续的知道他究竟寄了些什么。说不在乎不心疼都是假的,可若她表现出来不正合了柳媚儿的意?她的挑衅只会随之变本加厉。
麻姑不动声色的隐忍着,但凡事皆有例外。
第二年快到年关时,柳媚儿扭着水蛇腰又来寻衅。麻姑正在给棚里马包扎伤腿,柳媚儿嫌马棚臭烘烘的,用帕子掩住鼻口,站在棚外。
“听说你曾是都城尚书府家的千金小姐,十指不沾阳春水,如今却要在这粪尿堆里伺候牲畜。我要是你呀,早就不活了。与其受这罪,还不如早点去投胎,说不定能投个好人家呢!你说是不是?”
麻姑没理会她,柳媚儿自讨没趣,也觉着这马棚气味难闻得很,便把手中的东西往里面一扔。
“姐姐占了你不少便宜,这个也是你旧相好寄给你的,我留着没用,就给你送来了。你收着吧,不用谢了。”
麻姑扭头看了眼地上的东西,心里猛的一颤。那是一个手掌般大小的陶器,形状是一只憨态可掬的小胖狗,通体都是白的,只耳尖上是浅灰色的。被柳媚儿这么随手一扔,小狗的一只耳朵从中断开。
麻姑把小狗和半只耳朵捡起来,细细的摩挲,眸中泪光闪烁。
她是属狗的,珩哥哥曾答应亲手给她烧制一件生肖的陶塑,时隔这么久,她都快忘了这事,没想到他还记得。那天是腊月十七,刚好是她的十七岁生辰,收到这个礼物真是天意。握着小狗的断耳,晶莹的泪珠滴落下来,她把小狗小心翼翼放好,抄起一旁的木棍冲出了马棚。
柳媚儿万万没想到麻姑竟然敢打她。像得了失心疯一样的麻姑赤红着眼,手持凶器,怒吼尖叫让人倍觉恐怖!柳媚儿被打得鼻青脸肿披头散发,毫无还手之力,趁麻姑不小心摔倒之际狼狈逃脱。
麻姑从地上爬起来,气喘吁吁的扔掉手中的木棍,拍拍衣服上的尘土,转身向马棚走去。
周围看到这一幕的人都围上前来,七嘴八舌劝她赶紧跑,柳媚儿不会善罢甘休,她肯定会找郭存告状,到时候会让麻姑吃不了兜着走。
“没事的,大不了让她打回去。”麻姑笑笑,她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可是她不后悔,也做好了被柳媚儿打击报复的心理准备。
然而,她还是低估了柳媚儿的无耻程度。
第二天,麻姑被士兵押到了众人面前,罪名是偷窃。事情的原委变成了她偷柳媚儿的东西,柳媚儿昨个找她理论,东西没要回来还被她打伤。
柳媚儿哭肿了眼睛,白嫩的脸上青一块红一块,那楚楚可怜的样子勾起了不少在场大老爷们的恻隐之心。
麻脸婆下手也忒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