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韫辉宫,安遇瘫坐在椅子上,身心俱疲。
文尚宫从袖中掏出折子,长公主前脚刚迈出天宁宫的门,就迫不及待的把折子扔给了她,仿若那折子不是折子,是块烫手的烙铁!
“他这是要跟我死磕到底了……”安遇哀嚎,“不该招惹他啊!”
文尚宫抿嘴笑道:“兴许世子就是喜欢您呢?”
“他眼又不瞎,怎可能放着几位年轻貌美如花似玉的公主不选,选一个老气横秋的我?”安遇闭眼痛心的摇摇头,“别人收折子收到手软拿不下,我一上午统共也就收到他这一本,不用猜也知他是存心的,这事也就这个混世魔王能做得出!”
文尚宫把折子恭敬的放好,道:“殿下虽然只收到一本折子,但是这本折子的分量却比那些都加起来还要重呢!微臣认为殿下在天宁宫对世子为人的一番表述,正是世子的真实写照。您想想,堂堂七尺男儿又是叱咤风云的将军,哪有跟一个姑娘家斤斤计较过不去的?他就是存心的,也绝非存心跟您过不去,谁会拿自己的终身大事开玩笑?世子定是喜欢殿下的!”
安遇苦闷的捶着额头,有气无力道:“你不用安慰我,他跟我作对我倒不怕,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他若是执意向母后请旨赐婚,我才怕呢!你又不是不清楚母后的心思,到时候若是梁王出了面,这事便很难再有转圜……我真的不想嫁人,这比要了我的命还痛苦,你不明白……”
文尚宫沉默,听到花园中宫女陪着答答玩耍的嬉笑声,心底暗叹,不知那突厥叶护是个什么样的男子,竟比得过梁王世子?年前,义亭侯送来了两幅金镶宝石的镯子,一大一小,做工很是特别。小的给了答答,大的殿下自个戴了,她平时连玉镯子都懒得戴,装扮一向素雅,那金镯子上镶了一圈的各色宝石,珍稀贵重不说,戴着亮闪闪的,跟殿下平时的装扮风格一点都不搭,但她每日都戴着,连睡觉都不曾摘下来过。
旧情未了,殿下如何能敞开心门?但若错过了梁王世子,太可惜!
面选的结果虽未大张旗鼓的公告,也被传得沸沸扬扬,成为年节期间走亲访友必然热议的话题。那些多年不曾走动的七大姑八大姨今年走动得也格外勤快,以至于大街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热闹喧嚣数年不曾一见。
安遇是从姜棉那得知了面选的结果,也着实让她惊讶了一番。姜秧谁都没选,收到的折子半尺高,其中一本竟是新科状元邱元深的!都说读书人心高气傲,姜秧根本不拿正眼瞧他,他竟不在意,难不成是知耻而后勇?姜棉在面选时对这个状元礼遇有加,所选之人却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羽林卫将军!而一向温柔谦和的姜麦却选了混世魔王邵钰衡!
这姻缘谱乱得理不清,月老莫非喝大了神经错乱?
安遇凝神沉思,见姜棉悠闲的品着茶,忍不住道:“二妹妹为何不选邱状元?”
姜棉笑着放下茶杯,道:“长姐应该问邱状元为何不选妹妹我才对。面选之后,太后想撮合新科状元和大公主的消息就在坊间传开了,邱元深一介寒士出身,他听到这个传闻,做出的选择,早在我意料之中。这世上就有一种人,自己不要的东西就是踩烂了放坏了,都不会给别人。她以为这样做就能让别人难受,也不看别人在乎不在乎。”
安遇把她的话回味了两遍,才懂其中深意,道:“那你为何选了羽林将军周律?他可是参选者当中年纪最长的,身高八尺,虎背熊腰,一脸络腮胡,恍若张飞再世,瞅着都好生吓人!”
姜棉掩嘴笑,道:“萝卜白菜各有所爱,我呀就喜欢这样的纯爷们。”
“你就不怕将来吵架了,他两根手指头就能捏死你!”安遇打趣道。
“将来?哪有什么将来?”姜棉诡异一笑,“他心仪之人又不是我。”
安遇这才想起来周律心仪的是姜秧,这姜棉千转百回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刚才说话的口吻也全然不像她,怎么愈发看不懂她了呢?
姜棉咳了一声,见安遇一副云里雾里的表情,遂笑道:“我知道周律不会选我,所以才选了他。他之所以年纪这么大还未成婚,是因为……”姜棉往安遇面前凑了凑,低声道,“他倾慕姜秧已久,其他女子根本入不了他的眼。”
“那秧妹妹知道吗?”
“倾慕她的人多了去了!不过,这些年她的心思可都在凌世子身上,她估计连周律这个救命恩人是哪个都不记得了。”
安遇抓住姜棉的手,道:“她自是不愁嫁的,我只问你为何要这么做?”
姜棉的眉间似有踌躇之色,默了半晌,起身竟给安遇跪下了!安遇大吃一惊,忙去扶她,她却执意不肯起。
“我选周律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这宫里女人多,是非多,稍有不慎就会被人拿住把柄。我和榴儿的母妃过世得早,在宫里能依靠的唯有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对我姐妹二人素来亲厚,有些人看不惯早就视我们为眼中钉了。长姐初到宫里,是不知道这宫里的可怕……我早有出宫之意,可不放心榴儿一个人留在宫里,如今榴儿也找到了如意郎君,我的年纪不小了,也该为自己打算了。”
“有什么话起来说!”
安遇伸手扶姜棉,她却推拒道,“我有一事求长姐,还望长姐能帮帮我。”
姜棉说着眼泪就出来了,神色凄楚却坚定不移,“我所心仪之人他并没有资格参加驸马面选,他出身卑微,略通文采,不会武艺,但却与我心意相通,待我极好,我愿此生与他长相厮守,相依为命。”
安遇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把她的话捋了捋,问道:“待你极好,他可是宫里头的人?”
姜棉泪水涟涟的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