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魏迎大军兵分三路,对都城洛阳形成夹击之势。
马车平稳的行驶在洛阳长街上,尔惜默默的放下了车帘。外面不是昔日繁华盛况,而是一眼望不见头的流民。他们拖儿带女,衣衫褴褛,面黄肌瘦,无家可归。
“听闻王爷为了补充军费,把税赋又加了三成。如今战火连天,平民百姓本已食不果腹,哪里承受得了?可交不起钱,就要用人顶替。军中娃娃兵比比皆是,他们上战场不就是去送死吗?”水清叹道。
尔惜眉头微蹙,默然不语。
至夜,一封密信送至魏迎手中,魏迎看后惊讶良久,将信递给南颂珩,对正在商议攻城布防的众将领说道:“无需再议了,诸位且回去洗洗睡吧。”
南颂珩看了信,也是一脸惊讶之色。
几日后,赵蒙从蔡州归来。
“这血燕是燕窝中的稀有珍品,最是滋阴补虚,夫人多吃点。”赵蒙看着尔惜将一碗蜂糖血燕喝了大半。
尔惜放下碗,对水清道:“吩咐灶上,给王爷也端一碗来。”她微笑着看着赵蒙,语气一如既往的轻柔,“既是滋补佳品,王爷不妨也用一碗吧?前些时日王爷东奔西跑,我瞧着你都清减了。”
赵蒙露出一抹略微苦涩的笑,安慰她道:“无需担心,我自有应对。”
尔惜笑了笑,抬手给赵蒙斟满酒,道:“我一个深宅妇人,不能为王爷分忧,每日只能抄写佛经,希望战乱早日结束,王爷不必再殚精竭虑。我最近时常会想起一些陈年往事,那一年你到我家来提亲,母亲让我躲在屏风后偷偷瞧你一眼,那是我第一次见你。我还记得你穿着一身靛青色的锦袍,高大威武,谈笑风生。”
水清端着一碗蜂糖血燕进来,赵蒙边喝边微笑着听尔惜讲。
“母亲本来是想我瞧一眼就走的,可我越看越喜欢,脚步都迈不动了。虽然我对你一点都不了解,可只见你一面,我就觉得是你了,任谁我也看不上了。你满足了我对未来夫婿所有的幻想。我就在心里期盼,盼着父亲答应下来。当时太后娘娘曾向父亲表露想让我入宫为妃的意思,可我并不想让自己的一生埋没在那深宫大院里,先帝虽贵为天子,但并非我的意中人。我中意的是你呀,蒙郎。”
这一声蒙郎叫得,赵蒙眼圈都红了。他喝着甜蜜的蜂糖血燕,心里却直发酸。
“同你成亲那一天,可能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一天了。生在名门望族,嫁与如意郎君,我上辈子做了多少善事积了多少德业,老天这辈子竟如此厚待我?成亲没多久我就怀了身孕,那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也是……最后一个。”尔惜说着看向赵蒙,见他眉头微微皱起,放下已喝了半碗的蜂糖燕窝,手掌按在心口处揉了揉。
“王爷是不是觉着有些心痛?”尔惜俯身盯着赵蒙,拍拍自己的胸口,“我也痛啊!一想起我的孩儿,我就痛不欲生,我这颗心早就痛得麻木了。五个多月,孩子都已长成了形,我把他捧在手心里,嚎啕大哭,我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王爷,你告诉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赵蒙按着胸口,眉头紧皱,他想抓住尔惜的手,可他的手抬到一半又忽然放下撑着桌面。
“夫,夫人,都过去那么多年了,你,你为何再提?害你的荷月不是已被处死了吗?”
“说起这个荷月,当年她可真是得宠啊!王爷给她修了荷月轩,挖了荷月池,建了荷月亭,她过生辰,向王爷求一幅荷月图,王爷便让我画一幅送她。我怀着身孕,问你哪有让正室夫人给侍妾作画的道理,可你怎么说?你说我整日端着夫人的架子,清高孤傲,不苟言笑,愈发面目可憎。”
赵蒙脸色苍白,额头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
“如果不是你把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带进府里,如果不是你纵容她们争宠夺位,我们的孩子能平平安安生下来,如今也快及冠了。这么多年,你可曾想起过他?没有,你根本不在乎。我日日以泪洗面,你夜夜笙歌欢舞。然而一次伤害还不够,没了荷月又来了碧悠,一个勾栏里卖身的贱奴你把她宠上了天,她恃宠行凶,挑断了我的脚筋,彻底废了我,让我再也走不出赵家的门,成了一个整日以药为食的活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