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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我知道你的工资条,我算了下家用,每个月还剩不少钱,我要拿来给我买衣服鞋子……我爸他要是还在,肯定不舍得我受委屈。”
“您要是不给,我就带弟弟去单位闹,这位置本来就该给诚平,这样他也有了工作,免得他将来找不着媳妇儿。”
姜敏一边说着,一边给姜诚平打手势,姜诚平明白她的意思后,心里着急了,连忙给罗小薇打手势,闹着决不能亏待他姐!
罗小薇现在每个月工资有七十五,另有十五块钱的遗孀补贴,姜诚平和姜雪两孩子没满十八岁前,每个月分别有八块钱的补助。
这些钱都在罗小薇那,拢共加起来一个月有一百多,不算低了,绝大部分时间,一个月也用不了大半,能剩不少钱。
姐弟几个都知道这剩下来的钱给了二舅罗嘉实,姜诚平以前还能忍,是在看亲妈的份上,现在涉及到亲姐姐,他是怎么都忍不下去了。
这钱与其给二舅,为什么就不能给他大姐买衣服鞋子添嫁妆?
姜诚平这时的反应异常激烈,他不能说话,只能愤恨地用肢体反应,又是拍桌子,又是挥拳头,明明是姜家唯一的男丁,不仅没有成为家里的顶梁柱,还因为身体的问题,成为姐姐的拖累——他再也不想让姐姐受苦了!
“小诚,姜诚平!敏敏,你怎么跟你弟弟说的?你快劝劝他!”罗小薇急了,这两孩子大了,心都野了,她大喊道:“我都还没死呢,你们就惦记着我那几分钱?”
罗嘉实嗤笑道:“你养的好子女,我算是明白了,你这一对‘好儿女’,养不熟!”
姜敏原本想像在宋家那样抹眼泪装可怜获取大杂院旁人的同情,这会儿心里压着一股气,实在憋不下去了,她站起身,直接将眼前的桌子掀翻,饭碗落了一地,噼里啪啦瓷碗摔得粉碎。
罗小薇嘴巴张得老大,罗嘉实也傻了,罗琼玉默不作声……屋外的邻居,东厢房的高春芳一家,西厢房的葛老太一家,通通派人上门来看热闹。
“这是怎么了这是?”
“怎么了?”
罗琼玉连忙出声道:“也不知怎么的,敏敏发脾气把桌子都掀翻了。”
这会儿所有人目光转向姜敏,一双双眼睛如同烈火一般灼热,而正在这时候,姜诚平跑到碗柜前,拉开柜门,一个个往外砸!
他什么都听不见,他听不到别人在说什么话,他只能用一双眼睛去看,越是听不见,他心里越是着急,越是害怕,十六七岁的聋哑少年生怕别人误会他姐姐的名声,生怕别人说他姐姐的不是,不就是砸吗?他也砸!全都赖到他身上来!
砰!乓!砰——
罗小薇往后退了一步,险些惊叫出声,瓷碗就在她身前碎了,碎片四分五裂,零星溅到她腿上,其他看热闹的人也都纷纷避开。
此时屋子里鸦雀无声,安静地落针可闻,反而显得那一声声瓷碗的破碎声是那样的震耳发聩,那是一个无声少年的怒号和吶喊。
姜敏呆立在原地,弟弟的这番反应是她所未能预料的。
姜诚平摔碎了碗,碎片把他的手割裂了,绽出殷红的鲜血,顺着他的手心往下淌,可他仿佛无知无觉,仍旧在砸,崩裂的碎片带上了他身上的血,地上血色点点,空气里弥漫出一股铁锈味。
原本来看戏的众人面面相觑,瓷碗碎裂的响声砸得所有人心如明镜,就眼前这一家人,还需要问什么吗?罗小薇补贴她哥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罗嘉实占了他家房子,昨儿个还伙同外人欺诈外甥外甥女……干出了这些事,还厚颜无耻说照拂他们……
葛老太有些不忍:“可怜见的,诚平往日里是个好孩子,姜工当年那么好一个人,也就这么一个儿子,他要是知道这寡妇这么对他的子女,怕是棺材板都盖不住了。”
罗小薇脸色煞白如纸。
第9章
罗小薇低着头收拾屋子里的碎片,姜诚平坐在椅子上,姜敏红着眼睛,给他消毒清创,简单敷药包扎,她打手势问他:“还有哪伤着没?”
姜诚平笑着摇摇头,少年人的心思简单又纯粹,刚才大闹了一场,薛大姑奶奶带着几个大爷来调解,约定好了罗嘉实父女俩继续住可以,但每个月要交二十块钱的房租和家用。
如果不交,就请他们滚出大杂院。
除此之外,还得补交之前三年的,钱留给姜诚平姐弟几个做嫁妆或娶妻,在姜诚平的执意要求下,每个月家里剩下的钱,用来给姐姐姜敏存着添嫁妆。
哪怕知道姐姐姜敏寻了个家庭条件好的对象,姜诚平仍然希望姐姐能多添点嫁妆,免得婆家看轻她。
宋家的怠慢,他又何尝不知,如果爸爸还在的话,他姐姐绝不会受这样的委屈。
母亲的工作是爸爸死后换来的,是补偿给他们一家的,决不能亏待了姐姐。
姜敏笑着捏了捏他的脸,抬手试了下姜诚平的额头,怕他得破伤风,如果有发烧的迹象,要赶紧送医院去。
姜诚平抿着唇,他的神态轻松,脸颊上还带着微微血印,一双眼睛在黑夜里却是亮晶晶的,就像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小将军——这是他平生打过的第一场胜仗!
他感觉不到丝毫痛疼,身上的伤痕对他来说是代表英雄的勋章。
他终于可以为他的姐姐做点什么了。
见弟弟这个样子,姜敏蓦地想起了白日里遇见的张骁,这些家伙啊,仿佛都不怕痛似的。
二舅罗嘉实气得在屋子里嘴巴直抽搐,从他的口袋里掏钱,无异于是在剜他的心,他千辛万苦攒那么多钱,都是为了自己的儿子罗宝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