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仆人早从刘掌柜先前的笑声中,知道暴风雨已经过去。此时全都像排练好似地,再次整齐地向吕不韦揖拜道:“谢吕先生不究小人之罪!”
不待吕不韦开口,刘掌柜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下次谁再给本老爷添乱,就卷铺盖滚蛋,本老爷决不轻饶!”刘二也挪动了一下拐杖,指着门房汉子怒责:“今天的事全由你引起,以后再以貌取人,看我不打死你!”
吕不韦走上前来,指着门房青年道:“你是刘才吧!我一来就看出是你,你怎么没认出我来?”
刘才站起身,惭愧地低着头道:“以前小人尽顾贪玩,把先生给忘了……”
“忘人忘事都不好,今天吃大亏了吧。”吕不韦开导着说道:“无论看人看物,眼睛一到就要牢牢记住,只有这样才能办成大事,莫非你一辈子就干门房不成?以后有机会,让你去做吕和的帮手,愿意吗?”
刘才一听,感动地再欲跪地拜谢,却被刘掌柜一把拦住道:“好啦,好啦!”你再毛手毛脚,即便吕先生要我也不让你去。等你先把现在的事干好,吕先生不要,我也会送你去。盯着众青年仆人:“你们也一样,可不许再给本老爷添乱了,啊!”挥手再道:“去吧、去吧!”
刘掌柜见众年青仆人均已退去,便与吕不韦相对坐于案侧,回头对刘二和陪侍着他的年轻人道:“你们都坐吧。”
吕不韦见敞厅内连自己在内只有四人,转脸盯着刘掌柜问道:“我看来看去不见刘雄,他到哪儿去了?”指着刘二再道:“你怎么也跛了,当年可是生龙活虎般的汉子啊!”
刘掌柜轻叹一声,盯着年轻后生道:“二儿你快来拜见吕先生!”
吕不韦吃惊地道了一声:“二儿!”年轻后生已来到吕不韦身前,躬身揖拜道:“小姪刘杰拜见吕先生。”
“你不是只有一个儿子刘雄吗,他……”吕不韦转脸盯着刘掌柜道。
刘掌柜挥手对后生说了句:“你也坐吧。”再转脸对吕不韦道:“此事说来话长,已经六年啦!……”
原来六年前,刘掌柜由大儿子刘雄陪同,带领刘二等亲信家仆六人至外地选购玉石珠宝,不料在返归途中遭遇强盗打劫,幸得刘雄与亲信家仆拼死抵抗,他才捡回了这条老命!从拼斗开始他便躲在荒草中不敢动弹,等强人走后许久,才敢从草丛中出来,当他跌跌撞撞地奔到事发之处时,只见大儿子刘雄及五名亲信侍仆已全部被强人杀死,身负重伤的刘二也只剩下了一口游丝般的气息!经此一劫之后,他已元气大伤,好在家中尚有积蓄,还不至于去沿街乞讨。于是便把族弟之子刘杰过继为子,以解老俩口膝下无子的愁烦。又将刘二的儿子安排做了门房。由于身无它技只有把多年经营珠宝玉器的经验,继续传给刘杰,企盼着有一个安定的社会环境,有朝一日再光大门庭。刘杰人称“小刘”掌柜,由于生生不知,所以发生了今日的误会。讲过这桩令人惊心动魄的往事,刘掌柜关切地盯着吕不韦问道:“鄙人听说异人已为秦王,这是真的吗?”
“异人归国后改名子楚,今已继位为王了。”吕不韦点头着道。
“那……先生,此次前来,一定是为找寻赵姬母子和吕和吧?”刘掌柜揣测着问道。
“不韦此次前来,正是为了找寻找赵姬母子和吕和。您一定知道他们的下落吧!”
“八年前先生赴秦之后,吕和曾来过我府中讨要药材,说是赢政病了,赵姬急得不得了,当地方圆百十里内,全是穷山恶水,生活十分艰苦,我问了半天他才说出住处。以后每逢年过节我都派人送去钱粮,可她们都不要。为避免外人去找引起当地人怀疑,以后她们又换过两处地方,加上我也自顾不暇,现在藏于何处……”刘掌柜说着思量了一下,抬头盯着刘二问道:“她们现在住于何处,你知道吗?”
随着刘掌柜的讲述,吕不韦脸上的表情也在激烈的变化着:当听到赢政生病,山村缺药时,他的心几乎都要蹦出来了!此时他也把满怀憧憬的目光投向刘二,希望他能直接把赵姬母子和吕旺现今藏于何处的事,毫不含糊地说出来,他明天就动身去找到她们!
“昭王过世以后,随着王齮将军退兵回国,要杀赵姬母子的风声已松了许多。”刘二思忆着道:“以后听说她们又搬了两次家……”话说到此便戛然而止,把个吕不韦听得眼珠都要冒出来了……
刘二思量片刻也确实想不出个头绪,便对吕不韦道:“呆会儿我再托朋友打听一下,明天如果不行,后天一定人先生一个准信”。
“不行,吕不韦焦急地道:“你现在就去找人打听,明天一定给我一个准信!”刘掌柜瞥了一眼焦急得心如火燃的吕不韦,对刘二道:“今晚就不留你吃饭,现在就去托人打听,一有结果立即就来禀报。”
刘二应答一声,立即起身告辞,拄着拐杖一颠一簸地向府外走去……可这一走就整整去了两天半!到第三天的中午,刘二才拄着拐杖一颠一簸走进府来报信!
三天来,吕不韦既没有睡过好觉,更没有安心过片刻。夜里只要一闭上眼睛,赵姬带着政儿在山乡间所会碰到的种种困难,便会一幕幕地展现在他的眼前。使得他辗转牵挂,整夜难寐,白天则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连几个小时茶饭不思地在敞厅中渡步不止。就盼着能早一刻看到刘二的归来 。这天午后刘二终于来了!
吕不韦在敞厅中刚一看到刘二转过影壁,便满怀希望地奔出敞厅,迎着刘二焦急地问道:“打听到了吗?你怎么一去就是三天……”
刘二一跛一拐地老远就点着头道:“打听到了……”
根据刘二打听到的情况,吕旺和与赵姬母子就住在距邯郸二百里外的山村杨树庄中。俩人虽以“夫妻”相称租住了一个农家院落,以做豆腐谋生,但邻居从赵政对赵旺(即“吕旺”)只喊“赵大伯”。而这位“赵大伯”对赵姬却毕恭毕敬的神态中,看她们又不象夫妻!不过几年来这“一家人”日子虽然艰苦,但却过得和和美美,从不见他们争吵过什么。“赵大伯”不仅对他的媳妇好,更对名为赵政的孩子好!起先还有人说,这是贱男人自讨的苦吃!日子长了才发现这俊俏的年轻媳妇,不但能吃苦耐劳,而且对“赵大伯”也十分关心体贴!就这样他们在杨树庄一住四年,与村中老幼相处也十分融洽。起先说他们有点不像夫妻的人,也都习以为常,再也没人多想此事了。更何况说到底,这也是别人家的事,自己的都做不完,哪有闲暇去管那么宽……由于“赵大伯”的媳妇年轻俊俏,又能吃苦,村民们还送了她一个“豆腐西施”的雅号……
听说刘二已经回来的刘掌柜,由养子刘杰陪同着,早已从后堂出来。此时正与吕不韦对座于敞厅中。他一边听刘二讲述着打听到的情况,一边从吕不韦目不转睛地直盯刘二的神态上,看到了吕不韦既惊又喜,一直处于迫切想要知道详情的亢奋和激动的状态之中,他想不透家有千金本可安享富贵的吕不韦,为何对此事会如此地关注!并还在心中暗道了一声:如果你不多事,这“豆腐西施”不就是你的了吗?
听完刘二的讲述,吕不韦敛目须臾,突然起身向厅外奔去。
“吕先生你去哪儿?”刘掌柜吃惊地站起身来,扬手问道。
吕不韦疾步奔下敞厅台阶,在庭院中小跑着回应了一句:“去找郭大人!”话未说完,人已转过影壁,在刘掌柜眼前消失了。
距邯郸二百余里的山乡杨树庄,座落在四面都是大山的山坳中,自古以来村民们都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既简单又贫困的单调生活。
山村中的一户农家小院内,身着农妇装束的赵姬吃力地在工房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