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序第一次真切感受到自己以后要生活的地方,是一个天子一怒,伏尸百万的世界。
那个时候只是轻微不适的顾明野握住了他的手,摇了摇头,道:“无碍,赶路要紧。”
文序便沉默了。
听到这句话,小队仿佛得了什么赦令一般,一路上风雨兼程,别说在城镇落脚过夜,甚至就连晚上都要赶路。
二十人的小队分成了两组,白天十个人,晚上十个人。一队赶路的时候,另一队人就用一根绳子把自己捆马背上,由同伴牵着马赶路。
其实这是很危险的事,但是比起无法在期限内抵达边城,他们更不敢去想违背圣旨必须承受的结果。
文序四人更是除了解手和用餐,日夜都坐在马车上,别说洗澡,连日常洗漱都要碰运气。得队伍停下用餐或者解手的时候,周围刚好有水源才行。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顾明野和他的胃口都不太好,青石和墩墩倒没什么,照样吃吃喝喝。
这一路奔波,即使车架无法疾行,晚上他们睡觉也不太安稳,车轮时不时碾过的小石子总能让车架颠簸一下。
两个睡眠质量好的小家伙倒没什么影响,但是一直浅眠的顾明野实在熬不住,某天突然晕了过去。
他眼上蒙着白布,要不是突然朝文序倒过来,谁也不知道他陷入昏迷。
那天队伍停了一天,队中小兵快马到附近镇上拉了个大夫来,文序才知道顾明野是体弱缺觉才会晕倒。
小队长也怕堂堂枭王死在路上,他和其他人会被牵连,便勉强同意等顾明野睡够睡醒了,队伍才继续启程。
在这段时间里,顾明野肉眼可见憔悴,看着竟然比文序这个从未出过远门的哥儿还虚弱。
如今这人又惨白着一张脸说无碍,文序只觉得胸腔里怒火高涨。
“停车!”
车架外的青石立刻抢过士兵手上的缰绳拉停了马,小队长驱马过来,饱经风霜的容貌出现在窗外:“王夫,有什么事吗?我们还要赶紧……”
一向好脾气的青年眼中含着化不开的冷意:“你给我闭嘴!”
“全队停下休息半天,今晚到了辽风府,休整三天再出发。”
“可是……”小队长一脸为难。
“可是下令的皇上不在这里!但我身为枭王的王夫,马上就能下令要了你的命!”
看到小队长眼中的犹豫不决,文序厉声道:“皇上是让枭王在三月期内赶到军中,如今还有十多天时间,你急什么?真要是耽误了,皇上要怪罪也有我这个下令休整的王夫顶着!”
他元月时接旨出嫁,剩下的时间都在路上度过,如今都快四月份了,别说停下过个年,就连路上歇一歇都难。
小队长不知文序有什么倚仗敢说出这句话,这一车子小的小,弱的弱,残的残,连个随行的侍卫都没有,用什么要了他的命?用什么顶着皇上的怒火?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对上文序双眼的那一刻,他毫不怀疑这个看似好脾气的枭王夫能做到,瞥了一眼严阵以待的青石,他最终咽下了嘴里催促的话。
算了,就算皇上有令,可是文丞相也没死,要是这位王夫直接一封信回娘家,他照样没好果子吃。
反正皇上怪罪起来,还有枭王夫顶着,如今已经快到边境,这山高皇帝远的,他一个小喽啰,没必要得罪对方。
文序狠狠发了一通火,换来了半天的休息时间,顾明野被放平,枕着文序的双腿,他摸索着握住那双瘦弱的手腕,微喘道:“你说你,气什么。”
文序垂下眼睫,低声道:“没事,你好好休息。”
“反正我是他亲口赐婚给你的,我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哥儿,路途不适下令休整,他也说不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