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雪雁硬生生地停住了脚步,目瞪口呆地望着巴鹏飞,万般滋味蓦地涌上了心头,嘴上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时候,巴鹏飞的身体突然晃了一下,靠在了门框上。郑雪雁见状,急忙走上前,伸出手扶出了他。
巴鹏飞看了郑雪雁一眼,脸上很勉强地挤出了一丝笑容,说道:“我没事,瞫大哥的尸体和相老都在屋里,你进去看看吧。”
郑雪雁偏头朝屋里看了一眼,又把目光移回巴鹏飞的脸上,轻声问道:“你真的没事?”
巴鹏飞点了点,说道:“我真没事儿。对了,相老的蛾子死了,你把他身上的雄蛾取出来,和那桌上的雌蛾一道碾成粉末,和水喂他服下去,一会儿他就没事了。”
郑雪雁十分吃惊地望着巴鹏飞,眼神里全是不解。巴鹏飞说的方法正是解开蛾子反噬之毒的方法,可是他怎么会知道的呢?
“你还愣着干吗,赶紧去救醒相老,我们好继续赶路。”巴鹏飞一边说话,一边顺手推了郑雪雁一把。
郑雪雁没有想到巴鹏飞会伸手推开自己,身子一时没有稳住,一个趔趄差点坐倒在地上。好在她的反应迅速,伸手在旁边的一颗树上撑了一下,站稳了身子。
郑雪雁有些恼怒地瞪了巴鹏飞一眼,可巴鹏飞却像是压根儿就不知道自己刚才顺手一推,差点把郑雪雁推倒在地,只顾埋头想着什么。他如此冷漠的态度让郑雪雁十分受伤,她恨恨地跺了跺脚,转身冲进了屋里,不再理会巴鹏飞。
一走进土屋,郑雪雁就闻到一股很刺鼻的臭味,她皱起眉头,环顾了一圈土屋里的情形。
土屋里的摆设十分简陋,角落里摆着一张破旧的木床,屋子中间摆着一张同样破旧的木桌,瞫梁柱的尸体和相人杰,就坐在木桌旁边的凳子上。不过,他们的姿势,看上去却是怪异之极。
相人杰趴在木桌上一动不动,看样子还处于昏迷状态之中,而瞫梁柱的尸体反倒坐得笔直,一双没有了生气和神采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门口,那死气沉沉的目光让刚走进屋的郑雪雁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郑雪雁定了定神,朝着木桌走了过去,离木桌越近,那弥漫在屋里的臭味儿也越来越浓烈。而当她走到木桌旁边,完全看清楚之后,这才发现,臭味的来源竟然是瞫梁柱的尸体。
瞫梁柱的尸体已经开始腐烂了!
虽然尸体腐烂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但瞫梁柱的死亡时间连一天都不到,而且相人杰还给他全身涂满了特制的草药药膏,那种药膏最大的功效其实就是保护尸体的新鲜程度,照理说瞫梁柱的尸体怎么也不该这么快就腐烂的。
但事实上,瞫梁柱的尸体不但已经开始腐烂了,而且腐烂的程度十分厉害,看上去就像是一具已经死去很多天的尸体一样。
而且,郑雪雁还发现,在瞫梁柱腐烂的尸体面前,还摆着一个饭碗,碗里残留着半碗绿幽幽的野菜粥。
郑雪雁实在不明白,眼前的情形是否意味着些什么,所以她决定不去想那么多,先把相人杰救醒再做打算。于是,她走过去扶起了相人杰的身体,而当她把相人杰扶起之后,发现相人杰的面前同样也摆着一个饭碗,那饭碗和瞫梁柱尸体面前的饭碗一模一样。不过,相人杰面前的饭碗里,没有野菜粥,只有一个蛾子的尸体,正是相人杰放出去追踪瞫梁柱尸体的那只雌蛾的尸体。
郑雪雁看见了雌蛾的尸体,急忙将手伸进相人杰的怀里摸索了一阵,终于找到了另外一只雄蛾。那只雄蛾也已经死了。
郑雪雁将雄蛾的尸体也放进盛着雌蛾尸体的饭碗中后,又找来清水和一根树棍。随后,她将两只蛾子的尸体碾碎了,又和上清水,最后再掰开相人杰的嘴,将碗里的水全部灌进了他嘴里。
过了片刻功夫,相人杰便悠悠地醒转过来了。
相人杰醒过来之后,懵里懵懂地望着郑雪雁,脸上的表情还有些僵硬呆滞,他木了好半天,仿佛像是从一场大梦里刚醒过来一般,目不转睛地盯着郑雪雁问道:“我们这是在哪儿?”
“就在那间土屋里。”郑雪雁淡淡地回答道。
“土屋,什么土屋?”相人杰满脸困惑地看着郑雪雁,问道。
相人杰的问话让郑雪雁一怔,她试探着问道:“相老,您不记得昨晚的事了?”
相人杰皱了皱眉头,说道:“昨天你不是和我约好晚饭后碰头吗,我们碰头之后,你告诉我没有找到要找的那个人,然后我说廪君祭日快到了,我们必须先赶回后照村去,于是就回江峡旅社去叫柱子,再后来……”
相人杰低头想了一阵,却似乎什么也想不起来,他使劲地摇了摇头,眉头拧得越来越紧,终于又说道:“再后来的事我实在想不起来了,对了,我们为什么会在这儿?柱子呢?”
这时,郑雪雁终于看出来,相人杰应该是失忆了,他失去了从昨天傍晚开始一直到他刚才醒过来这段时间的记忆。
一时之间,郑雪雁也不知道该不该把这个残酷的事实告诉相人杰。可正当她还在犹豫不决时,相人杰嘴里却突然冒出一句话来:“什么东西这么臭啊?”他一边说着话,一边朝着臭味传来的方向望了过去。
“柱子!”相人杰一眼看见了瞫梁柱的尸体,他下意识地喊了两声,却没有听到瞫梁柱答应,这才反应过来,大惊失色地吼道:“柱子死了!柱子怎么死了!是谁杀了他?是不是那个姓洪的小子?他在哪儿、那小子在哪儿?”
“相老,您先别急,听我说。”郑雪雁见相人杰的情绪有些失控,急忙出声劝阻道。
“我早就知道了,那姓洪的小子不是什么好东西,现在竟然害死了柱子,我绝不会放过他的,我要给柱子报仇!我要找到他!”相人杰似乎根本没有听到郑雪雁的话,情绪依旧十分激动,他一边说着话,一边伸手到怀里摸索起来。
可惜的是,相人杰并没有摸到自己想要找的东西,脸上的神情也变得越来越怪异,最后,他将自己的手从怀里缓缓抽了出来,失魂落魄地念叨道:“蛾子呢?我的蛾子呢?我的蛾子怎么不见了?谁拿走了我的蛾子?”
郑雪雁见状,赶紧抓住相人杰的手臂,对他说道:“相老,您别激动,您冷静一点。没有人拿走你的蛾子,它们还在您的身上。”
相人杰疑惑地看着郑雪雁,随后又伸手在自己身上四处摸索着:“在哪儿?它们在哪儿?我怎么找不到它们啊?”
“相老,别找了,您的蛾子就在您的肚子里。”
“在我的肚子里!”相人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满脸质疑地问道:“它们怎么会跑到我的肚子里去了?”
“您被蛾子反噬了!”郑雪雁看着相人杰状若癫狂的样子,朝着他大声吼道。
相人杰闻言,一下就木住了,他的脸色渐渐地变成了死灰色,沉默了好一阵以后,终于十分艰难地挤出一句话来:“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