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你别害臊,请随小筑来吧!”小筑掩嘴一笑,走到我前头带路。
浴池是椭圆形,清澈的池水平滑得像一面古镜。小茿在池旁围起帘幕,半透明的黄纱,若隐若现的;其余的宫女则往池中洒着花朵。
我赶不走她们,只得让她们在帘幕外待着,与她们断续地谈话,大概知道了宫中一些情况。
王宫原是宗将王府扩建而成,比原来的王府大了两倍有余。宗将王府本就气势恢宏,扩建为王宫后,更加壮阔。
在长公主授意下,原所有的殿名都改称为“宫”。上王居“长安宫”,王太后居“长生宫”,王后掌“长青宫”,贵妃谢娘娘管理“长春宫”,上王嫡姐长公主则与王太后同居“长生宫”,至于上王义妹银香公主则居“长乐宫”。
王宫内几乎所有的地方都加色润饰过,唯独这“云舞殿”,上王不许它有任何改变,也不准任何人宿居,即使是王后与长公主也不例外。
此外,除了王后与谢贵妃外,上王不纳嫔妃,亦不顾女色;虽然后宫多的是王太后与长公主作主召选进宫的佳丽,他却从不曾临幸,总是独守“云舞殿”,漫夜思念着银舞公主,以致至今仍无子嗣。
王太后和长公主——尤其是长公主——把一切怪罪在银舞公主身上,指斥她是妖女转世,即使回天了还遗下妖术蛊惑上王;对银舞公主深恶痛绝。
王后温婉贤淑,谢娘娘亦贤慧柔顺,王太后年事已高亦不怎么问事,是以实际上是由长公主在掌管后宫,握有绝大的权势。宫中所有的人,没有人敢得罪她。她与丽春公主,一表一里,统理了整个后宫。丽春公主原是上王的表亲,极获长公主的信赖,经其向太后游说,太后侍赐封她为丽春公主,亦居于“长生宫”内。
“不过,公主,”一位宫女好心安慰我。“你不必担心,上王如此宠爱你,绝不会让你受委屈。”
“是啊,公主!”另一名宫女说道:“上王不准任何人接近‘云舞殿’,连王后和长公主都不例外。长公主多次向太后央求要这座‘云舞殿’,都被上王一口回绝呢!”
“还有,据说银香公主本是侍候银舞公主的一名小宫女,银舞公主回天失踪后,上王日夜思念,爱屋及乌,待其如亲,更封她为公主。想想看,本只是一名小小的宫女,只因为曾侍候银舞公主,就一跃上枝头,成为公主——可见上王有多爱银舞公主!”言下极其羡慕,但不知是羡慕成为公主的宫女,还是那个什么银舞公主。
“公主,您果真是银舞公主吧?适才奴婢们听侍候‘长春宫’的宫女们议论纷纷说上王带银舞公主回宫了。‘云舞殿’是上王特地为公主备留的宫殿,连王后和长公主都不许进呃!上王对你如此深情厚爱,您一定就是银舞公主!”
几名宫女七嘴八舌,说得我昏昏欲睡。我快快梳洗干净,穿好衣服离开。
沿途走过,感觉气氛大不相同,宫中上下似乎都处在兴奋欢乐中,四处弥漫着一股喜悦的气氛。
“发生什么事了?”我好奇地问。
小筑过步去探问,小跑步回来,喘着气语带兴奋的说:“公主,适才‘太卜’来报,昨夜候星气观得天上发生‘五星联珠’的吉象,宫里上下现在全为这个消息感到兴奋!”
“哦……”我点点头。
“五星联珠”意指金、木、水、火、土五行星排成一线,古来被视为明君在位的吉兆。她们为此感到兴奋,可想而知。
但我并没有她们那么兴奋。
永恒的星空照耀过古希腊、罗马,照耀过古埃及、巴比伦,照耀过春秋战国、秦汉隋唐——昭耀到二十世纪,一切的神话都破灭了,碎裂成龟甲上的一则卜辞,只是失传了的传奇。
严奇不久就赶来,脸带喜气,洋溢着一身愉悦与丰采;但他并不多话,来了只是静静伴我坐着,看着我,眉梢间掩不住阵阵喜悦的春风。
这样静静相对一会,殿外传来宏亮的宣告:“太后驾到……”
那声音拖得很长,尾声刚歇,就有一大簇人进来。
所有的人早先跪在两旁候着,严奇也拉着我站在殿宇中等侍。等那一大簇人进殿在上位或坐或立都定后,立即上前。向当中坐正大位、四平八稳、宝相威严、十足贵气的老夫人跪拜请安。
我正立殿心,定眼看着前坐那簇人。那神态威仪的老夫人,自必是太后了。太后下首一左一右生了两位气质温婉、韵致成熟的贵妇;更下首则是两名神态骄慢,气焰十足的贵妇;另外还有一名较为活泼年轻的秀丽女子。四下则围开一列的侍女、宦官。
我打量她们的同时,她们也以疑惑的眼光审视我。
“银舞,来——”严奇回头牵着我的手上前说:“母后,她就是银舞,您还记得吧?”而后转头对我说:“银舞,快向太后请安!”
我微微鞠躬表示问候,随即挺直站着。
“放肆!还不跪下!”太后次右下首那名神气骄慢的贵妇朝我喝斥。
我把眼光转向她,不动,也不说话。
天地之间,我只跪拜父母双亲;不跪天也不跪地,连鬼神也不拜。
“太放肆了!太后,长公主,王宫内院之中,岂容如此刁蛮之人撒野!”另外那名盛气凌人的贵妇加油喝斥。
“你们两人都住口!”太后挥手喝止她们,对我说:“银舞公主,你还记得本宫吧?”
我仔细打量她,微微蹙额,然后缓缓摇头,目光触及下首各女子,仍然想不起什么。当我视线接触到太后左下首那名气质温婉的贵妇时,脑中一抹模糊的印象快速闪过,不觉把视线停在她身上。
“你想起我了吗?杨——银舞公主?本宫——我是嫣红啊!你忘了吗?”那贵妇面露喜色,声音中带着期待。
“公主——”那名年轻秀丽的少女扑向我。“我是香儿啊!怎么你连我也忘了!”
嫣红?香儿?我交替看着她们,许多破碎的印象一古脑儿涌上来,搅乱成一团。
不!不!我什么也不知道——“哼!我看她根本是冒充的!”长公主悻悻道。
“王姐,不许你胡说!”严奇愁眉斜削如剑,声音中含有认真的严肃。“设若银舞是假,何以会在她出现之时,天上发生‘五星联珠’吉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