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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月白低头淡淡一笑,复又摇了摇头道,“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从后种种,譬如今日生。”
平安不解,便回道:“做什么大清早就说死不死的,公子您的福气还在后头。”
楼玉珩站在远处瞧着他上了马车,傅月白一身绿色官服,前胸后背处金线绣着俊鹘衔花的图案,宛若雨后翠绿修竹,一言一笑,皆有风流之气。
上都素来繁华,而春芳楼更是上都繁华的一隅,菜色一绝,千里飘香,往来者非富即贵,此时春芳楼早已是宾客满座,灯火辉煌,好不热闹。
傅月白坐在二楼的雅阁里,他身旁还坐了三人,谢之意与宋汀白,这二人与傅月白便是两年前的殿试一甲三名,此番三人聚在此地便是为回都述职的大将军胡仁让接风洗尘的。
雅阁里服侍的丫鬟已经布好菜,谢之意挥退她们,亲自为几人斟了酒,“大将军这次回来可是要住上一段时间?”
宋汀白便也夹了一筷子菜放到他碗里,“边疆艰苦,没什么好吃的,现如今回来了便要多吃些才是。”
胡仁让看到他俩这样热情便只是笑,转头看了一眼傅月白问道:“月白为何不给我夹菜,可是忘记了我爱吃什么?”
傅月白含笑拿起筷子,“就你事多,有汀白给你夹菜还不够,非要闹我,说着在他碗里放了一个红烧狮子头。”
胡仁让低头看了一眼,眼里的笑意更盛,“我这一去便就是三年多,如今看到你们鸿鹄之志得偿所愿,便也替你们高兴。”
宋汀白一甲第二名如今是内阁学士,为人一派文人风雅,谢之意一甲第三名现任礼部侍郎,知书达理,身正品端。
胡仁让与他三人自小也是在一个书院读书的,只是他偏爱舞刀弄枪一心想着塞北大漠跑马驰骋的无拘,十七岁便随父亲去了塞北,这一去便就是三年多。
四人相识的早,常常樽酒论文,对彼此性情更是了解,说起话来便也不再遮遮掩掩。
胡仁让说这话的时候目光不经意的瞥了一下傅月白,见他面上并无异样,便又道:“整个上都谁人不知傅家公子绝顶的才华,温雅的性情,为何陛下要将你放在那个位子,这不是埋没人才吗?”
傅月白如今对此事已是坦然,只浅浅笑道:“哪里就埋没人才了,我不过就是一书呆子,如今做些撰修的活,览万卷书去芜存菁,若是有幸能留下一两部典籍传于后世便也无憾了。”
宋汀白眸光沉了沉,“你常年在外自是不知朝中的诡谲云涌,如今湛家势头更盛,朝中官员如蚁附膻,心里头清楚的很,陛下眼下只有一子,这大罄的江山迟早交由太子,湛家更是肆无忌惮的把持朝政,很多事情还没到陛下那就被拦截了,他们想让陛下知道什么不想让陛下知道什么便都是他们说的算,我如今在内阁也只不过是一摆设。
谢之意嘲笑道:“不仅如此,湛家文有右相湛茂坤,武有镇西大将军湛茂修,如今恐怕连陛下也不放在眼里了。”
胡仁让大惊,“我在边疆也听说了一些,没想到如今的形势竟是这般严峻。”
傅月白凝神静听,沉目思索片刻道,“你以为陛下此时诏你回来当真是为述职,他只是想看看戍北军是否也与湛家沆瀣一气罢了。”
胡仁让拍了一记桌沿,愤愤道:“我胡家世代忠良便只会效忠君主,哪里会做那鸡鸣狗盗之事。”他这些年在边关久经沙场,已褪去了初时的稚嫩,面孔越发的冷硬起来,英姿勃发,瞧人的时候眸光锋利,说话时铿锵有力,义正言辞。
谢之意皱了皱眉道:“你小声些,怕别人听不见吗,今儿我们四人坐在这,周围耳目密集,收一收你那小脾气,安安稳稳的活着回去不好吗?”
“宁鸣而死,不默而生,二十万戍北军便只听陛下一人调遣,决不让湛家染指分毫。”
傅月白拍了拍他肩膀,“此话一出,你往后可得更加小心些才是,说不定这话已经被传了去,你得好好的活着出上都。”
胡仁让淡笑颔首,“我自当小心,你们几人在朝中更要十二分的谨慎,我还盼着五年十年后再与你们聚在一道喝酒畅聊。”
谢之意笑道:“那是自然。”
胡仁让思索良久道:“就当真没法子了,我这心里头都快急疯了。”
傅月白沉思片刻打趣道:“办法也不是没有,要不你潜入镇西大营暗中取了湛茂修人头来。”
胡仁让侧头白了他一眼,“玩呢,那可是三十万的镇西大营。”
傅月白冁然而笑,“看来没真疯。”
如今以他们几人的力量想要搬倒湛家如同蚍蜉撼树,可笑不自量。
四人皆是笑了,暂时将心中忧虑放置一旁。
明月皎皎照高楼,流光朗朗耀乾坤。
几人甫一出了春芳楼,傅月白便虚虚掩唇轻咳几声,胡仁让皱了皱眉将手边的银丝素锦薄披风披在他身上,傅月白推拒了一下,胡仁让按住他两只手道,“虽刚入了夏,但晚间还是阴凉,你病才刚好,当心受了风寒。”
傅月白迎上他目光莞尔一笑。
“傅公子。。。。。。”楼小饶站在不远处朝他招手。
傅月白循声望去,便看见三人站在不远处,楼玉珩、楼无双、还有朝他挥手的楼小饶。
楼无双在楼小饶身后拧了他一下,楼小饶立刻领会,便默默收回手,不敢言语了。
楼玉珩抬眸扫了一记傅月白,脸上无甚情绪显露,傅月白也正看向他,两人目光轻飘飘碰了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