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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晔吩咐人多点了几根蜡烛,烛光充斥着整间密室,楼玉珩方才看清傅月白脸色死灰的难看,唇上没有半分血色,嘴角甚至染了血迹。
傅月白迷迷糊糊中听到声响,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泛红的双眸,眼前人影绰绰晦暗不明,他咬紧牙关,想要抬手揉揉发胀的眼睛,手上一动,锁链便哗哗响起来,充斥整间密室尤为刺耳。
过了好大一会,傅月白才恢复神思,待看清眼前人时,傅月白甚至有一丝窃喜,临死前还能再见这人一面也算了了一桩心事,他耗尽气力朝楼玉珩弯眸一笑,眉目清秀,笑颜独绝,像是雪压梅枝,坚韧矜傲,勉强支撑着不被雪压断。
楼玉珩看他的眼神却是异常冰冷,傅月白心中对他钻心蚀骨的思念在这个眼神中土崩瓦解。
萧晔眼神在他俩之间来回打量,笑着对楼玉珩道:“好歹你俩之前有过一段,见他此番模样,你竟无动于衷。”
楼玉珩往傅月白那里踱了几步,嗤笑道:“从前种种不过是我演的一场戏,如今看他狼狈至此,心中甚是快哉,说到这草民还得感谢殿下。”
“你就当真对他没有半分喜欢?”萧晔闷笑两声追问道。
“只有恨,喜欢?谈不上,我还没有傻到去喜欢杀母仇人。”楼玉珩尽量让语气平和些,转过头不敢看傅月白投来的目光。
“杀母?”傅月白想不明白,他何时杀过,但楼玉珩方才瞧他的眼神确是带着满腔恨意的,他脑中混沌,头痛欲裂。
萧晔蹲在傅月白身旁,嗤笑道:“你都听到了,孤这可是帮你问的。”
傅月白头痛愈发明显,他用力闭上眼,喉间泛起腥甜,偏头吐出一口鲜血。
萧晔掏出帕子,替他擦拭嘴角血迹,假装好意劝道:“别动怒啊,为这样的人不值得。”
傅月白别开头,死气沉沉的阖上眼靠着墙喘息,胸腔里好似灌了冰水,每呼吸一下都是尖锐的刺痛。
楼玉珩之前见过他肺疾发作时的样子,想来这里太过寒凉,他身上的衣物并不厚实此刻怕是难受的很。
楼玉珩到底没忍住,解了身上的轻裘给傅月白裹上。
傅月白睁开眼怔怔看着他,眼尾的红痕越发明显,似乎有很多话想要对他说,末了只是伸出手轻轻触碰在他脸颊的伤痕上,指尖过分冰凉甚至还在微微颤抖,楼玉珩别过头,压下他手,自始没有与他说过一句话。
萧晔眼神骤冷,看着楼玉珩问道:“这就是你所谓的恨?”
楼玉珩站起来,退开几步,“殿下有所不知,他有肺疾,再这样下去没等到皇帝来,就要性命不保了,到时候您拿什么跟皇帝换兵权。”
“你想的倒是周到,说说吧,你与他是什么仇什么怨,孤这会儿也很想知道。”
“不知殿下是否听说过傅光义的第一任妻子饶婉儿?”楼玉珩眼神一刻也没离开过傅月白,他问出这话的时候,傅月白蓦的睁开眼回望着他。
“略有耳闻,上行饶家乃世家大族,当年饶婉儿嫁给傅光义轰动整个上都,虽然傅家家底殷实,到底还是下嫁了,不过婚后夫妻和睦,琴瑟和鸣还生了两个儿子,只是造化弄人,人心易变,不过几年光景,傅光义就变心了,休妻逐子,此后再没有听说过这人,说来也巧,在饶婉儿离开傅家没多久,整个饶氏一夜之间消失在上行,至今仍是个谜团。”萧晔知道的这些也是偶尔从湛茂坤那听说的,之前湛琳琅并不愿让他知道太多这样不堪的事情。
“呵。。。。。。”楼玉珩嗤笑一声,”能让傅光义甘愿背上薄情寡义之名的也只有萧南君能做到了。”
“此话何意,莫非另有隐情?”萧晔似是来了兴致,追问道。
“那一日康元帝来到傅家,我娘亲无意中听到他们的谈话,知道了萧南君与慧善寺主持之间的事,并且萧南君私自喝下婆娑湖水,以男子之身怀孕生子,康元帝一向宠爱萧南君,他那几个儿子又是极不安分的,他怕此事泄露出去,影响萧南君太子之位,便一心想要除掉我娘亲,傅光义又是个忠君的,最后只能听命,我娘亲带着我一路逃命,最后无路可走,投了无望谷。”楼玉珩的神思陷入过往的回忆里,饶婉儿的孤影零落,自己茕茕孤苦都是拜这对父子所赐。”
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傅月白,语气冰冷道:“草民此前与他亲近不过是知道了他的身份,只是利用他好为娘亲报仇,如若这对父子今日死在草民手中,殿下反而能摘的干净些,不会有人诟病殿下杀父弑兄。”
萧晔低笑道:“这样也好,萧南君万没有想到自己此生还有这么一劫,量你也耍不出花样,那孤便成全你,只要你交出私库,孤便让你亲自手刃了仇人。”
楼玉珩抱拳道:“谢殿下成全。”
傅月白脑子嗡鸣,楼玉珩的话他是听的断断续续,原来如此,从一开始这人就是在骗他,他脸上血色褪尽,费力喘息着,目光有些涣散,心道不如就死了吧,这是他此刻唯一的念头了。
楼玉珩发觉他的不对劲,知道傅月白怕是不好,此刻心如刀绞,什么仇恨什么复仇早在与傅月白朝夕相处间被时间冲刷的干净,他不想再伤他分毫,此生唯有一愿,便是与这人长长久久在一起,朝看日出,暮看夕阳,煮酒品茶,一辈子就这样永远在一起。
楼玉珩手腕一翻,指尖捏住一把尖利飞刀,就在即将送出时,便听到萧晔道:“就算你耍花招也无妨,孤早有准备,西域至毒菩提怜,阴阳两颗,解药唯独只有一颗,服下此毒若是没有解药,大罗神仙也救不活,方才孤已经喂了一颗给他,剩下的一颗便是留给萧南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