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提供的胶水是老式的液体胶,墨水瓶般的构造,瓶盖上还连着涂抹柄,提拉出胶水时,会拉出长长的丝。
田知意拧开瓶盖,像掭毛笔似的,将涂抹柄上的胶水掭在瓶盖边沿,在书页的边缘仔细地涂抹起来。
她没用过这种液体胶,用起来也不顺手,粘合在一起的页面凹出一个个小坑,像是马蹄飞踏过的泥泞土地。
田知意的指尖一个个往小坑边缘戳过去,用纸巾将多余的胶水擦去,直到将书脊抚平,意外的耐心让她自己都吃惊。
世界被无限放大,她被无限缩小,仿佛在刷一堵坑坑洼洼的墙,这块平整了就刷下一块,没有好坏,只有已完成和未完成。
她将贴好的讲义推到灯下,伸手触到闻漫给的铁夹。
那是只长度堪比田知意手掌的夹子,遍布斑斑的锈迹,边缘的线条同温度一般冷硬。
田知意试着用双手去捏开铁夹,可惜夹子的两瓣纹丝不动。
看起来似乎是铁片锈蚀到了一起。
“我来吧。”
田知意抬起头,只见闻漫接过夹子,铁片在他长而有力的指节中轻易地被分开,像一只被勒住脖子的鹈鹕张开了嘴,一口咬住了讲义。
……那就是力量。
田知意展开手指看看自己青白色的冰凉手掌,即便刚刚活动过也无法让它温热起来。反倒是一阵倦怠感从脚底翻涌上来。
她控制不住自己的疲惫,趴在讲义上便断了片。
这一睡不知过了许久,她醒来时闻漫正坐在对面奋笔疾书。静谧的房间里只有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连呼吸都显得沉重。
久亮的灯光变得昏黄,仰视泛着迷离的青光。
纸张落笔处投下了闻漫淡淡的影子。田知意才注意到他的睫毛也那样密而长,难怪衬得他双眼那般有神。
田知意恍然,差点又要陷入到自己的世界里去。所幸闻漫的及时打断了她:“你有哪里不舒服吗?我去给你倒杯水。”
田知意没有回答,她觉得自己点了头,又不知道僵硬的躯壳能不能将她的意图表达到位。
趴睡太久带来的后果并不美妙。她悄悄擦掉唇边残留的口水,又歪了歪酸疼的脖子。
手机上的时间已经将近十点,她刚结束和梦魇的大战,拖着一身疲累和满腔的戾气,抬眼却看见认真学习的闻漫,面前的水杯里冒着腾腾的热气。
这里的气氛温馨又安宁。
浮梦
对于田知意而言,温馨和安宁就像是一只珍惜却又易碎的陶瓷花瓶,准时却又偏偏不合时宜的闹铃一下子将其打碎。
田知意从包里找出药片,到她服药的点了。
她把药塞进嘴里的同时,迅速灌了一口水。药很容易融化,常常沾在舌头上,又苦又教人犯恶心。
田知意曾想过让医生换成胶囊,起码吃的时候能轻松点。可医生说分散片效果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