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说,不要告诉任何人你爹是谁,包括阑珊。
那时候我不懂,也没有试着去想过原因,因为容成这个姓氏在我看来,不管它已显赫了多少年,不过就是那座大得离谱的宅子里面的一群不喜欢娘和我的人,就算娘不嘱咐,我也丝毫不愿意提起他们。
后来我才明白,容成家的显赫是因着百余年官涯和数十年的位极人臣,而这些年过去,已经让这个姓氏站在了皇权的对面,他们与景氏江山之间,相隔的是乾阳宫大殿上的九级台阶,也仅剩了这九级台阶。
这个家族对皇权的蚕食有着无比的耐心,历经几代把根基扎得稳若磐石,枝叶渗得无孔不入,同时功绩赫赫,就算帝王有所察觉,也已无力扭转,到建德帝这一代,甚至需要牺牲掉一位皇后才勉强保住太子的皇位。
倾城历来暗中辅佐皇室,自然视容成家为最大的威胁,如果我说出了爹的名字,一定不会被容于倾城,更别说成为落影站到景熠身边去。
这是一个不可能相容的局面,为了留在景熠身边,我违背了娘的临终意愿,失去了回到爹身边的机会,所以当景熠将我一把推开时,我对他说,你根本不知道我放弃了什么。
骤然从倾城消失,我一改往年只在娘的忌日回去一趟的习惯,半年前的一个夜里,我如今日一般悄无声息的进入容成府,并没有出现在爹身后,而是去找了景棠。
景
棠是先帝唯一的亲妹妹,拥有大夏朝长公主的头衔,自幼荣华,受尽宠爱,然而身为皇室公主,对于未来似乎比皇子要更加没有选择,在朝政并不稳固的年代,拥有一场政治婚姻是必然的命运,先帝能给她的,不过是保证她留在京城不必远嫁。
建德四年,时任内阁首辅容成骞卸任,其长子容成耀接任,为了维稳,长公主景棠下嫁容成家次子容成弘,她嫁进来的时候我娘已经怀了我,这对他们三个人来说,都是一个悲剧的开始。
“你是锦言?”见到我的时候她尽管吓了一跳,却没有太过意外,并且一下子就猜出了我的身份。
见我点头,她温和的笑:“你都长这么大了。”
我轻轻弯了嘴角,对于景棠,我一直有点矛盾,按道理我是该恨她的,毕竟是她占据了娘本应有的位置,可是我却恨不起来,小时候是这样,现在依旧。
客观的说,娘在爹身边的那几年过得还是不错的,特别是景棠进门之后,再没有什么人去为难娘,这里面除了爹之外,景棠应该也是起了作用,所以我才说,我出生以后,爹和娘并不是不能在一起,他们最后的分离,也实在怨不得景棠,因为就算不是她,也会是旁的什么人。
“言言——”见我不出声,她试探着,“我可以这样叫你么?”
我没有反对的默许了,她看着我,停一下又道:“你来找我,是需要我
帮你做什么?”
抬眼看她,我讶异于她的敏锐,她则笑一笑:“如果我没有猜错,你这次回来,还没有去见你爹吧?”
“嗯,”既然她看得透,我也没有必要拐弯抹角,点点头,“我需要一个身份。”
说着我朝主宅那边看了一眼:“容成家现在最需要的那一种。”
她愣了一下,没有问是什么,也没有问为什么,只道:“你爹不会同意的。”
“所以我来找你,”我看着她,淡道,“公主,关于皇室与容成家之间,我想知道你的看法。”
她盯着我,许久沉默。
我叫她公主,除了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她之外,还想提醒她以皇室公主的身份来看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