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比如景熠的,阑珊制出来的时候,因着极特别的毒性表现,所以给了他。
那毒且烈且温,端看所中之人是逆是顺,顺承则缓慢温和,强抗则至烈至猛,堪堪符合一个帝王对所挟制之人乃至天下的态度。
我方才下在那酒里的,就是这种,景熠自己的毒。
我们每个人都试过自己的毒,有极高的辨识能力并深知后果,因着一时不察,毒混了酒直接服下,本就发作得更快,景熠却还在兀自强撑,能给到他手里用的东西岂是玩笑,就算有解药,拖久了一样危险,他这分明是——在跟我较劲。
我本无意伤你,你却拿身子来跟我较劲。
这是景熠曾经说给我的话,现在我明白,无论什么事,到他那里,总能做得更极致狠绝。
我和景熠的这一场交集绵延数年,无论已经离得多近,每每遭遇大局,每每分崩离析。
在家门和江湖之间,我为他选了江湖,在师门和他之间,在父亲和他之间,我再痛也选了他,甚至在孩子和他之间,我还是选了他。
然而在我和天下之间,他选的始终都是那个天下。
到今天,我已不知第多少次被一把推开。
我爱这个人,恨这个
天下。
然而即使如此,却依旧不是尽头,在我终于认命自己无望相争,在一个我宁愿他说是为了大局的时刻,他只是那样平静的看着我的眼睛,说,没有分别。
仿佛自始至终,他从未爱过。
既如此——
尽管身体内已经揪成一团,我却既没有冲上前去解眼前的危机,也没有转过身偷得片刻喘息。
我只是越过人群,冲着扶住景熠花容失色的贵妃,淡淡的笑了一下。
贵妃一愣,极快的反应过来,立刻喊出了口:“是她毒害皇上!快抓住她!”
另一边的太后闻言,更快的声音响起:“皇后谋害皇上,即刻废为庶人,格杀勿论!”
许多侍卫朝我迅速靠近,局面很清楚,景熠明显的中了毒,太后当庭下了格杀口谕,谁还会顾什么身份差别,直接就是刀剑招呼过来。
我站在原地,不躲闪,不移动,只是继续盯住他。
景熠,我狠不过你,但我豁得出去。
从我那个笑容出现,景熠的眼里就已然变了模样,盯住我的神色随即失却冷静。
蓦然变色,急怒惊悸,我看到他奋力的抬了抬手,张了嘴,到底没能说出话,也不知是真的说不出来,还是怕我做出更出格的举动。
与此同时,有人替我接下了即将刺入身体的刀剑,不必回头,从身形动静上也能判断出,是沈霖。
一个浑厚洪亮声音很快自斜后方响起:“此事疑点甚多,不必急着格杀,还要详细
审了才好。”
忍不住歪一歪头,倒是让我一怔,竟是沈霖的父亲,睿老王爷。
太后哪容得这等大好机会失之指缝,当即道:“皇后大逆,众目睽睽,容成家罪大恶极,铁证如山,难道老王爷还要袒护不成!”
“不敢,”老王爷目光如炬,兵来将挡,“再铁证如山也是多年前旧事,再大大不过眼前皇上遇险,太后不要混为一谈才好,既然皇后并无反抗逃走之意,不如暂且押了待审,太后不急着宣太医,怎么倒急着灭口起来?”
见太后还要说话,老王爷又补了句:“至于方才皇后所提诏书之事——”
场面当即一僵,却也只是一瞬,随着景熠闷咳一声歪倒下去,殿内再次躁乱,一时再没人顾得上这一段交锋。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到底还是景熠救了我,这让我狠狠的咬了牙。
“言言,”沈霖趁乱在我身后低声,“什么都不要说。”
说着他示意郭兆麟赶紧将我带走,自己急着朝景熠那边过去。
我垂眼转身的时候,去看了一下睿老王爷,他的眼神细密的散在场面各处,偏是一眼都没有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