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一顿,我回头。
认识景熠十五年,我深知他的冷峻内敛,那是一个越恼怒越平静的帝王,不悦时,只消一个眼神就能让人冷到彻骨,相信很多人都曾战兢于他的淡冷沉默。尽管后来也曾得见他失控的模样,但可以断定的是,他生命中可能会失控的东西绝不包含这座后宫。
所以当第一次听到有人用发脾气三个字形容他,还是出自宫女口中,怎能不让我惊讶。
“发脾气?”我挑眉。
“嗯,”想来水陌也是不解,跟着道,“成妃娘娘也在那边,说是劝不住。”
“这是怎么了,”我想了想,指出永延宫触怒他的唯一可能,“三皇子么?”
。
景熠说,那座后宫,会一直是一座后宫。
于是三年来,我当真身处后宫,除了不掌事,我拥有着一个皇后的全部体面和悲哀。
皇帝大半日子在我枕边,但也会召后宫妃嫔侍寝,也会去旁的宫里过夜,二皇子、二公主和三公主相继出生,也相继被抱到我跟前。
景熠一直想要给我一个孩子养在身边,我每每抵触,他并不坚持,却总会再有下一个孩子抱过来。
半月前,永延宫的何贵人产下三皇子,让那处躲过无数风波的偏僻宫院横生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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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是。”水陌犹豫了一下,点头。
我对这个答案忍不住皱眉,算是,就是说还有内情,皇子之事,成妃也在,涉及到这些我一向回避,当下也失了探听的兴
致,想想永延宫的宫女能在坤仪宫门前哭,免不得有成妃的默许,还是问了句:“现在是怎样?”
“皇上说,要散了永延宫,西侧殿的所有宫人杖毙,还让把何贵人迁到冷宫去。”
不可否认,这个论处着实出乎我的想象。
何贵人位份低,产子后也未晋封,没有自己的院子,就住在西侧殿。她生产才十几日,景熠这样做是当真半点情分也不顾了,又将尚未赐名的三皇子置于何处。
母凭子贵,子凭母贵。对于皇子来说,有一个住在冷宫甚至死在冷宫的生母,会比丧母更加不堪。
也难怪从未因后宫事向我求助的成妃破这个例。
竟然还连累了整个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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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然片刻,我转头对红笙道:“你先去歇歇,晚些再过来。”
她知道我这就是要过问永延宫的事,顺从离去。
进寝殿换了衣裳,我坐下来让水陌重新绾了头发。
“倒是为了什么事?”
景熠不会因为无情而无情,他此举的目的很明显,便是要彻底打消抬举三皇子的打算,好歹是个皇子,对于子嗣不多的他来说,何以尚在襁褓就要断孩子的前程。
这是又在与什么人较劲吧。
“小姐,听说是那边把皇上与何贵人私下里说的一句话给传了出去,”水陌脸上现了凝重,“前边朝堂都知道了,上了折子与皇上理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