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石激起千层浪,朝堂上支持者甚寥,对于这个结果,景熠显然并不意外。
自这次早朝之后,景熠就便待在政元殿里,一连三日,除了间或召见需要的人议事,一直没有露面,既不上朝也不接受觐见,任凭群臣跪在乾阳宫院子里相谏,全不理会。
四月的天气,白天里日头已然微烈,到夜间又凉些,这样两三个日夜过去,有一些人或主动或被迫的放弃了,却还有更多人坚持着,其实每个人都知道景熠这样的决定意味着什么,或者是说,对于他们自己来说,意味着什么,所以哪怕他们明知道帝王铁了心,明知道人微言轻,也必须因着各自的立场做各自的坚持。
同样等了景熠三日的,还有我。
坤仪宫的门庭若市一点不亚于乾阳宫,不管前朝后宫,哪边阵营,许多人因着政元殿的铜墙铁壁,转而朝了漪澜殿,企图从我这里获得一些风声讯息,以及透过我看我身后的人的态度。
与景熠的闭门不见完全相反,我几乎见了所有人,因为我必须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于是我获悉景熠自年初给了容成家好处之后,便开始着力提拔年轻官员,且毫不遮掩的件件拿与容成耀商议,对于这些,容成耀颇有些受宠若惊和洋洋自得,为了向景熠示好,同时也因着所提拔的官员大多官位不高,升迁也要等上经年累月,商议之后的结果便大多依了景熠的意
思。
然而容成耀所没有想到的是,大夏朝律例中,有一条是国家遭遇灾祸战乱,官员擢升可不受年资官职限制,特殊时期帝王可不经内阁直接任命,而这次的边境战事就刚好应了这一条。
从这几日自政元殿传出的旨意可以看到,从内阁到六部,官员多有撤换,且并无容成耀置喙的余地。
如果说部分官员的撤换还尚不足动摇容成家的根基,那么御驾亲征这四个字则足以引起容成耀的恐慌。
俨然景熠想要的,是兵权。
短短不过三日,容成耀一封急似一封的内折递进来,从开始的向我询问动静,到开始微词我的疏忽不察,最后变为了明明白白的命令,要我设法阻止景熠亲征。
容成耀说得不错,我的确是疏忽了。
景熠从来不是一个草率的人,他做任何事都有着充分的理由和准备,继位十二年,在这样一场旷日持久的天下大业中,他比任何人都沉得住气,如今这样大的一件事,他绝无可能是临时起意。
也正缘于此,恐慌的不仅仅是容成耀,还有一段日子以来,自认离景熠最近的我。
第四日上,景棠进宫来了。
尽管我早料到自己的按兵不动会逼得容成家搬出景棠,但当她真的坐在漪澜殿里说话的时候,还是出乎了我的意料。
确切的说,景棠并没有说什么话,她只是拿给我一封信。
不是什么内折密报,只是一封信,封了口,信封上空
无一字。
我接过来看向她的时候,她只是别开眼睛,声音平淡:“你爹给你的。”
忍不住皱了眉,我想我大概猜得出信里的内容。
如果爹有话对我说,他完全可以写内折给我,皇后亲眷的内折司礼监无权查验,会原封的送到我面前,就算还是担心泄露,景棠出入皇宫如此方便,现下也来了,叫她带话给我就是。
然而却是这样一封如此慎重又见外的信,那么唯一的可能只会是,他想要跟我说的,景棠不想。
拆开来,一页素笺,一个墨字:阻。
景棠始终不看我,更不去看我手里的信,无声的表达着她自欺欺人的矛盾,我不知道在这件事里她与爹之间发生了什么,他们又各自扮演什么样的角色,但我想,我可以试着理解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