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回神,我垂了眼,转身关门。
再回头时,我只是径直朝景熠走过去,隔了几步远的位置停下来,与方才那大汉如出一辙的俯身拜下去,不抬头,不抬眼。
“属下来迟。”
没有称谓,没有自称,我尽可能的让声音淡而平静,奋力把自己压制得几乎喘不上气,心里反反复复的只念叨着一句——没什么,他平安就好。
一只干净修长的手伸到我面前,手掌朝上,微弯着,时刻等着我把手放上去。
少顷见我没有动静,他手掌一翻,一把抓了我的手臂拉起我,忍不住抬眼的时候,只见他淡笑开口:“辛苦了。”
我看着,忽然想到,去年在立后大典上,他也是这样淡笑着向我伸出手,说,皇后有礼。
这个时候我只是想,大概,这样子才是景熠,才是帝王。
弯一弯嘴角,我没有出声。
“这是北蒙国皇世子。”景熠指着屋内被簇拥在中央的那个人给我介绍。
我听了当即一怔,尽管知道能惹得景熠耽搁在这儿的绝非寻常人物,却不曾想竟是北蒙太子,刚刚结束这场战争的北蒙主帅,只不知这样一个在北蒙大权在握呼风唤雨的人物怎么会在战败求和后,被瓦刺抓了来困在这里。
算起来,同样是皇室亲征,他的境况可比景熠差得远了。
见我愣神,那太子朗声一笑,对我道:“你猜得不错,就是战败求和的那一个!”
我见状又是一讶,这是一
个有着温暖笑颜和皓白牙齿的北蒙男子,没有方才那受伤大汉那般魁梧的身形,倒也同样高大健硕,他的眼神很特别,眸子是褐色的,目光不若景熠的犀利深邃,却比之沈霖的温和无害更添热情洋溢,爽朗不失细腻。
他的汉话说得清晰流利,并且仿佛能看透我心思般一语让我无处藏身。
一眼看遍,我对他笑一下,颔首施礼,生疏而客套。
“我是那牧,”我的反应俨然不能让他满意,在大方说了自己的名字之后,又指着景熠身边那个女子介绍,“这是小妹,那娅。”
我扫了一眼依旧挂在景熠手臂上的那只青葱玉手,扯动一下嘴角。
哦,公主。
再不理会旁人,我转头对着景熠的衣襟轻声淡淡开口:“此地不宜久留。”
没有时间伤春悲秋,那从来也不是我在人前该做的事,苍梧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保不齐哪里还有存着的兵力,又或者有报信儿的去别处搬来救兵,身在人家的地盘,身手再好,真要让对手在人数上占了绝对的优势去,我们也不敢说次次都有胜算。
这么多人要连夜出城不是易事,好在逆水堂在退路方面一向未雨绸缪,早在进城时就已经选妥出了出城通道,为免遭人追查泄露消息,分别派了不同的人去订了三个方向的密道,且相互间并不告知具体方位。
此时逆水人手一分为三,萧漓、陆兆元和我分别护着那牧、
那娅和景熠各走一边,约定城东三十里驿站会和,再商后举。
我自是跟在景熠身边,本来那个那娅也非要和景熠一道,说来道去直耽误了好一会儿,到底被那牧以大局之说给阻了,景熠自始至终闲适一旁不说什么,既不赞同,也不推拒。
待上了路,想起那娅百般不舍的样子,我轻笑一声,淡道:“看来我是来得太早了。”
景熠看我一眼,唇边略弯,开口却问:“京里怎么样?”
“不大好,”我随口应,想想又道,“也尚过得去。”
他挑眉:“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