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熠几乎一整天都陪我待在坤仪宫,一些朝政事务能推则推,推不掉的,便叫人搬了过来看,仿佛受伤需要人照顾的不是他而是我。
从早到晚,我没有提起我爹和倾城的事情,没有问他要如何处置宫怀鸣和顾绵绵,也没有说起水陌一早就告诉我的外面的传言。
我不提,他也不提,两个人只是淡笑谈天,说一些旧时小事,天下奇闻,我掰着手指一个个细数着江湖门派的成名人物,说着哪些人个性古怪,哪
些人徒有虚名,他则给我细细解释那些我始终搞不清楚的官制职能,说着有些迂腐礼数常常惹得他恼火万分,后来,我们甚至讨论起那一群后宫妃嫔,赞叹怜惜几个有才有貌却没有出头机会,揶揄讽刺他的寡意无情耽误了多少花样年华。
这是我第一次与景熠说这么多话,两个人心照不宣的抛开彼此之间的层层障碍,件件死结,也不理会是掩耳盗铃还是自欺欺人,就只恣情贴心细语,爽朗开怀。
一直到太后派人来叫了他去。
站在门口,他低头,目光温和:“你好好的,我很快回来。”
手在门框内侧抓得很紧,我仰起头给他一个明媚笑颜:“好。”
停一停,他又道:“别怕,言言,我会和你在一起。”
后来我常常遗憾,如果没有他这最后的一句话,这一日该是多么完美。
我在原地站了一夜,景熠没有回来。
夜里似乎是下了雨,这夜的坤仪宫格外静谧,我直直的盯向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到。
天亮时分,朝阳晨露,清新气息,如每一个早上一般无二,我迎着那略略的湿腻,吸气,想到上一次这样彻夜静立,还是初进宫的那一天,景熠把自己埋在一堆奏折之中,我把自己藏在一派兀自坚强之后。
“水陌,”我开口,“咱们——往太后那去一趟。”
水陌陪了我一夜,有再多问题都没有问出口,此时也只是默默的点头。
简单换了衣
裳妆饰,我还没来得及出大门,就听到有报,说景棠来了。
略微一怔,说起来,自从容成府被圈禁,景棠因着身份尊贵,是那座大宅里面唯一能自由进出的人,这么多日,她却始终不曾离开过,不知今天这一大早,她为何而来。
见了景棠,我没有迎上去,而是不动声色的站在原地:“公主。”
“言言,”景棠笑了笑,“你还好么?”
我皱皱眉,没有答:“公主这时候进宫来,只是要问这个?”
她垂眼一顿,随后道:“人前坐一会儿,然后你跟我的轿辇出宫去吧。”
我不解,她见状又添了句:“你爹想要见你。”
我看着她,沉默片刻,点头:“好。”
说着我向她伸出手,她毫无防备的握住,才要说话,下一刻表情已然僵硬。
托住她瘫软下去的身体,我把她安置在床上,低头:“不是爹叫你来的。”
景棠的眸子闪了下,没有试图否认。
“但我还是要去见他,只不过——”景棠只是个普通女子,被点了穴完全说不出话,我也不需要她说什么,“我要出宫,并不需要借助公主,你说过,如果有事,叫我保全他,现在,我就去保全他。”
景棠面上骤然变色,急切的想要表达什么,我却看都不看,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