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心挽了我能接受的最繁复的发髻,配了四支金丝红玉簪,着一袭妃色常服,宽袖轻盈,薄施粉黛,浅笑殷殷——
晚间景熠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我。
看着景熠站在门口一愣,我迎上去低头一礼,问他:“这样可还入得了皇上的眼?”
他唇边一弯,没说什么,拉我到桌前,见我不死心的等着他的答案,点头道:“还算秀色可餐。”
我闻言一笑,望一眼外面的夜幕,压下了再打趣什么的心思,多个不安宁的夜晚过去,再加上昨夜种种,到了这个时辰,心里总是略略消沉。
景熠见状也没有再提什么,只是叫了我用膳,看着我将各种滋补调养之物咽下,如往常每日一般。
我知道他一直在盯着我看,起初没在意,久了便觉着有异,于是抬眼,望着几乎不曾动筷的他,打破沉默:“便是秀色可餐,也不能当真顶
了吃食吧?”
他闻言笑笑,并未答我的话,只贸然转了话题:“你这首饰素了些。”
我哄他开口而已,也不在乎他问什么,随口答:“皇家东西何等水准,送来的那些贵重钗环奢华有余,却实在累赘,你知道我一向……”
话到一半又顿住,我忽然意识到自己是在表达着对皇室以及皇后身份的微词,忙住了嘴,看看似笑非笑的景熠,很快妥协:“是,以后我会更上心些,不会叫人挑出什么。”
他却是轻叹一声:“言言,其实你大可不必如此。”
“也没有什么,”眼见气氛有了低沉的苗头,我不愿继续沉浸在这些日子以来的压抑中,很快道,“提起首饰,我有东西给你看。”
起身往寝殿走,没两步又转回来,拉了景熠一起。
中宫正殿十分宽敞,寝殿外间窗前是硕大的妆台,台上镜前西侧靠着柜格的角落,有一只雕花的檀木盒,普通的样式成色,没有精致到出彩,也没有朴素到简陋,只是宫里常见的用来盛放一般钗环饰物的东西,这妆台上摆放着的就有好几个,并不起眼。
眼前这个唯一不同的是,盒子外头挂着一柄小锁。
这盒子是我两年前进宫的时候随手捡了一个锁上的,水陌问起过我一次,里头放了什么,我语焉不详,她也再没问过,就任由它摆在那,每每擦拭后都会放回原处。
大概是实在不起眼,又或是这一年景熠把坤
仪宫看守得很好,这次回来我发现那盒子还在,位置都不曾挪动。
来到跟前,我捧起那檀木盒给景熠,不说什么,只是给他看,他起初不明所以,少顷待他目光落在那小锁上,忽然微一眯眼,挑了眉不掩惊讶:“江北花家的玲珑锁?”
我笑着点头,伸手捏了那锁,踌躇一下又松开,道:“还是你开吧。”
江北花家的玲珑锁,天下闻名,不仅因为是世家精品,还因着一条人人皆知的特点,让传世极少的玲珑锁成为江湖上天价难求一把的珍品。
玲珑锁是没有钥匙的。
花家的锁每把都必须由各代的亲传家主亲手打造,一年只出一把,并且要确认得锁之人有开锁的能力才会授予,每把锁的形状纹样皆不相同,件件均可追溯主人,但这等珍贵精巧的东西,寿命却只有一次,落锁的时刻便已给这锁判了极刑,一旦开锁,便是尽毁。
因着这样的惨烈,要么稀世珍宝,要么宗族传家,玲珑锁锁住的东西必然都是极重要,存世最久的一把已经超过百年不曾开启。
而我用一把玲珑锁来锁这样一个摆在明面上的普通木盒,实在是暴殄了天物,也难怪景熠惊讶。
大概是舍不得就这样毁去一件精品,景熠接了那盒子却不动手,问我:“里面是什么?”
“总之是于我珍贵的东西,打开就知道了,”我指指那锁,“花家这一代家主花暮语欠了我人情,
你若喜欢,我再去问她要一个便是。”
他淡看我一眼,自然是对我那轻描淡写的一句人情表示了质疑,见我没有继续解释的打算,他也没问,随即运力指上朝那锁扣一弹,景熠的内力修为某种程度来说还在我之上,玲珑锁当即便断了一头,极快的,剩余的部分纷纷散落,碎成了小小的千百块,再无成形。
怪不得所谓尽毁,原来是这样,我也是第一次亲眼见到开锁的场景,心里免不得赞叹花家的高超工艺。
盒子打开,景熠再一次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