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琅大笔一挥勾销了旧账,负着手,抬头笑了笑。
他易了容,并不是本来容貌长相,一双眼睛却还没有半点变化。
清明坦荡,恩仇尽泯连胜被他看着,胸中早磨得殆尽的血气竟一点点激起来,低声:少侯爷
我是你琰王府的将军。云琅道,称军职。
连胜闭了下眼睛,喉间滚热:少将军。
你家王爷如今执掌殿前司,初来乍到,多有不顺手处。
云琅攥了下手腕,将袖箭紧了紧,抬头望了一眼大理寺的高墙:如今缓过来了,自去找点事做,少窝在王府消磨意气、虚度时日。
连胜听出他言下之意,心头倏而跟着一紧,上前一步:少将军,你要一个人进大理寺?
大理寺里,有座玉英阁,放的是最机密紧要的卷宗文案。
云琅取出了颗碧水丹,在指间转了几次,还是捏碎了,将一半放回玉瓶:里面有些机关,带着旁人反要碍事。
连胜咬牙:少将军!
奉军令。云琅将剩下半颗碧水丹服下,我有分寸,自然去去就回
末将尚未入军就职,难奉军令。
连胜上前一步:玄铁卫奉的王命,是守着少侯爷。若少侯爷执意要孤身闯大理寺,末将便不得不先冒犯了。
云琅头一回遇上这般难对付又唬不住的,被连胜拦着,抬手按了按额头。
带连胜出来,是他已看着府里僵了这些日子,有心借这个机会把人骗出来,开解好了送给萧小王爷打帮手。
为了这个,云琅还特意算了算从琰王府到大理寺的路程,特意在中间停下买了点东西。
刚好到了地方,把话说尽、各自分道。
运筹帷幄,潇洒从容。
潇洒从容的云少将军站在大理寺墙根,头疼得不行:我就带了一套飞虎爪,这墙太高了,蹦不上去
连胜低着头:末将自己带了。
云琅在朔方军久了,难得遇上带脑子的部下,几乎有些不习惯:我不认得大理寺里面的路,只能使轻功走上面。
末将认得。连胜道,这里原本也是禁军值守巡逻的范畴。
云琅平了平气,实话实说:我自己进去,闯多大的祸他看不见,便没有倚仗来训我。
连胜蹙眉:王爷岂会训斥少将军?
何止训斥?他还揍我。
云琅绘声绘色:一言不合便要将我绑了,亲自上手揍。还要我趴在他的腿上,自己数着,数一声打一下,打一下数一声
少将军不可乱说。连胜低声劝谏,王爷素来疼惜少将军,不会行此荒唐之事。
云琅没了法子,靠着墙,一阵泄气。
末将认得里面的路,若是遇上禁军巡查,也知道如何转圜。
连胜道:不会给少将军添乱今日回去,末将便自去殿前司录名。
他说得并非全无道理,云琅此刻进大理寺,本就不是提前谋划,并没有十足把握。
若非猜测的事一旦查实、有了证据,便能替两人挣来一张结结实实的保命底牌,甚至还能设法以此反制皇上,云琅也未必会这般急着来这一趟。
云琅沉吟一阵,姑且折中:不必特意护着我。你我未搭过手,自顾自尚且顾得过来,彼此援手,反倒乱了阵脚。
连胜在军中拼杀了十余年,自然懂得:是。
若是拿着了我要的东西。云琅道,叫你先带出去,送给萧小王爷,你便必须去送。
连胜皱了下眉,低声:末将
我自有脱身的办法,决不会有事。
云琅笃定道:此事不比平常,若是探探路、打听个消息,我定然准备周全,不会这般冒险。
大理寺在明面上始终是皇上的得力臂膀,这些年指鹿为马颠倒黑白,立功无数,不知打压了多少朝中重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