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轻车都尉这些年随军征战无数,执笔的军帖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写到有如此兔一句,笔下还是打了个顿。
传令兵接了封好的军帖,头一次在将军口中得了先捉三只秃头兔、再寻戎狄递军书的军令。
天机不可泄露,或许是什么不可说的祭祀仪典。
献祭三兔,换两家尽释前嫌、重归于好。能让戎狄忘了当年被撵着满山跑的旧恨,愿意卖他们些最要紧的战马盔甲。
传令兵深知此事要紧,不敢多问,行了个礼,步履匆匆领命去了。
回帐再议,便只剩了处置那几个捉来的刺客。
这一批身板不错,嘴却不如京城的硬,撬开了几张。
刀疤灌了口茶水:按少将军的吩咐,没杀,扔回应城门前去了。
朔方军的手段都只是寻常刑罚,对襄王的那些死士不管用,岳渠打断了几根军杖,也没能审出来半句有用的话。
刀疤带人去审,不过三炷香,已自岳渠处回来,将该问的尽数问了个底掉。
倒不是多大的事。
刀疤道:无非金兵昨夜去要粮草,同襄王的军需官起了些摩擦,两方说不通,打了一架。
好像是那军需官糊弄,说给金兵那边五十担军粮,却只有面上一层是粮食,下头藏得全是牲口吃的麸糠。
刀疤细想了想:偏去领粮那个金兵多了个心眼,向下一翻便发现了,就在粮仓外打了起来不严重,只伤了几个人,各自都叫带回去狠狠罚了。
揽胜营将军皱眉:便没了?
没了啊,各回各家,各吃各饭。
刀疤揉揉脖颈:对,歇脚的地方也不够。襄王那边原本想将两军混编在一处,金人没答应,碰了一鼻子灰。
金兵睡不惯汉人的屋子,扛着抢来的粮草,自顾自去扎了营。
襄王的人聚回太守府,灯烛亮了一宿,今日散出了帐下的刺客死士。
刀疤比划了下,咧嘴一乐:有房子不住,挨着扎帐篷。襄王那老狗看见,怕是鼻子都要气歪了。
他说得半点不留情面,众人听得畅快,脸上也不由露了笑意。
听着都稀奇。
勇武营将军笑够了襄老狗,撇了撇嘴,低声嘟囔:跟金人打架,受了气不打回去,倒转头来烧我们的帐子。
这些年不都如此么?他身旁,茶酒新班的主将淡声道,打赢了仗、打败了仗,一概不管。议和、割地、纳贡,就只差向北面称臣,掉头来自毁长城
神骑营主将敛了笑,低声提醒:子明。
轻车都尉道:让他说罢。
神骑营主将有些犹豫:可是
这是少将军的军帐。
白源:不会有信不过的人。
神骑营主将一怔,静坐半晌,没再开口,坐回去重重叹了口气。
这口气无疑在朔方军中憋了太久。
军中处处可能有京中的探子,但凡叫人抓住半点把柄,便是轻而易举一顶妄议朝政、诽谤上司的罪名。
岳帅盯得死紧,铁面无情地压着,半句话不准他们乱说。也只有半夜对着熄了的篝火,将一腔心血埋进灰里去,狠狠碾上一碾,沾一沾还未冷透的余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