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侦察觉到了苏日暮极其细微的动作,甚至能感觉到此时从对方身上传来的迷惘又失落的气息,不由得手里多用了几分力道。
小小的痛感让苏日暮转过头来,见这个素来脸上带笑的男子皱眉看着自己,不由自主地冲他摇摇头,示意自己无事。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让甄侦安心,大概……是这个家伙皱着眉头的样子太难看了吧……
甄侦看得一怔。
另一头,柳天晴重新站直了自己的身体,将手里钝剑举得更高,声音更加坚决有力:“但求一战!”
阜远舟收起了气势之后,即使面对这么汹涌喷薄的战意,也只是用那种温和的眼神望着他,“你明知道你的武功不如我。”
柳天晴点头,“晚辈知道。”
“和我一战,你会死。”
阜远舟如是道,说死的时候,语气就像是路边偶遇好友请人喝杯茶一样轻描淡写。
柳天晴的眼里没有一丝胆怯退缩,反而溢出一丝激烈的火花,像是夜空里流星拖曳着的耀眼火焰,像是朝开夕谢的晚春花盏,“练剑之人能死在剑下,本就是一件人生快事。”
能和一个绝世高手过招,他此生死而无憾。
阜远舟却是道:“不过,我却不能和你一战。”
柳天晴一怔。
在座的人都是一怔。
尽管阜远舟的身份是当朝三王爷,不过因为他十五岁闯出皇朝第一高手的名号之后常常应下战约,所以江湖上的人都视他为半个江湖人,这种不应战的事……不管怎么说都不该发生在他身上才对的。
他总不至于怕了一个江湖无名小辈吧……另外,不应战的话,对于挑战的那一方来说,也是一种侮辱。
“为什么?”
柳天晴急切地追问。
“因为,”阜远舟淡淡一笑,犹如花开歌吟飞叶落蝶,“至多五年,你便有和我一战的实力,我为什么要在现在杀掉一个将来的对手?”
虽然那时的他早已经不是现在这个境界了。
他的口气淡淡的,不过其中傲气尽现,叫人心神一震。
柳天晴也是呆了呆,然后迅速回神,明晓了他的意思——一个对手,远比一个盲目的战帖更有意义。
“五年后前辈就肯与晚辈一战?”
阜远舟挑眉,“如果那时你尚未退步,也不曾战死的话。”
如果我也还能拿得起剑的话。
柳天晴眼神一亮,“此话当真?”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阜远舟又笑了,有点像是在安慰一个不停追问的孩子,“驷马难追。”
“好,五年后晚辈必定践约!”
柳天晴颔首,收剑,入鞘,目光炯炯。
苏日暮看着他。
他的眼神就像是一匹年幼凶悍的狼的眼神。
像极了小时候的阜远舟。
难怪阜远舟在看着他的时候态度都好了很多——不单单是因为他这张脸的关系。
而且这样的眼神,他不单单在阜远舟身上看过,还有另一个人……那个人……
想到这里,苏日暮就再也按捺不住,站了起来,力道之快,连拽着他的甄侦都被拉得侧了侧身子。
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集中在了他身上。
苏日暮张了张口,欲言又止,直勾勾凝视着柳天晴,就像是在看着一个年代久远的梦境,他沉沦在里面,忘记了今夕是何年。
阜远舟眉头不着痕迹地皱了皱,不过没有像之前那样拽了拽苏日暮的衣角。
这个家伙固执起来就好像是一头牛,怎么都拉不回来,不让他找到答案,他恐怕喝酒都不会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