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如同在战前评估己方实力一样,乔·皮尔逊医生像将军一般将病理科实验室环顾一周。
跟着他的有戴维·科尔曼、病理科住院医师麦克尼尔医生、卡尔·班尼斯特和约翰·亚历山大。皮尔逊、科尔曼和麦克尼尔是一道直接从紧急员工会议上赶过来的,而另外两个人按照此前就接到的通知,把当前紧急工作以外的其他事情都处理掉了。
皮尔逊巡视完全场,就对面前的四个人说道:“我们的难处,在于筛查。是在大约95个人——餐饮部人员——中找到那个在医院里传播伤寒杆菌的人。另外,速度也是一个问题,时间拖得越长,病菌蔓延的范围越广。我们用来筛查的工具就是粪便标本,今天就会陆陆续续送过来,大部分估计明天才会送过来。”
他对罗杰·麦克尼尔说道:“麦克尼尔医生,未来几天,你的工作将是确保实验室不受那些零零碎碎的事情的干扰。检查所有的常规检查申请单,看看哪些需要马上处理,对那些能延迟的,起码延迟一到两天。如果你觉得某项实验室检查项目需要紧急处理,就交给卡尔·班尼斯特。尽量和他分工协作,但是除了一些重要项目以外,不要分太多事情给他做,我们这边主要的工作还需要占用他大部分的时间。”麦克尼尔点点头。皮尔逊继续说道:“你这边必须一个人处理所有的外科病理报告,把那些紧急的处理掉,其他的能拖就拖。在诊断方面,如果有什么病例,你没有绝对的把握,给科尔曼医生打电话,或者打给我。”
“好的。我现在就去办公室查看一下”。麦克尼尔走了出去。
皮尔逊对其他人说道:“我们给每一个粪便培养的样本单独做一个玻片。免得将不同的样本放到一起,而其中一个样本过度生长,把其他标本的结果都掩盖过去,这样不但浪费时间,还需要返工。”他问亚历山大:“我们的麦氏培养基够做100份样本吗?”
约翰·亚历山大脸色苍白,双眼通红。半个小时前,他刚从伊丽莎白那里回来。尽管如此,他毫不迟疑地回答道,“不够。”他又说:“我怀疑我们只有两三打左右,不过一般这已经够好几天用的啦。”
话一出口,他意识到自己对于实验室问题的回复,完全是出于一种习惯性的条件反射。约翰·亚历山大不知道自己对于皮尔逊医生到底有什么想法。对此连他自己也说不清、辨不明。他似乎应该恨这个老头子,就是因为他的失职导致了自己儿子的死,也许过后,他会的。但现在,他只有一种深沉的钝痛和哀伤。也许,幸好此时此刻他们眼前都还有很多其他事情要做,至少他可以试图把自己埋进工作里以忘记些许悲伤。
“我清楚了,”皮尔逊说,“那么,你能留在培养室工作,直到把所有的玻片都准备好吗?我们明天就要。”
“我现在就去准备。”亚历山大跟着麦克尼尔走了出去。
现在皮尔逊自言自语道:“我们应该需要做95个培养,就当是100个。假设其中50%是乳糖阳性,剩下的50%有待进一步检查,应该不会超过这个数目了。”他看了科尔曼一眼,让他也确定一下。
“我同意。”科尔曼点点头。
“那好吧。每份标本需要10个糖发酵管。50份标本——就是500个糖发酵管。”皮尔逊转身问班尼斯特:“有多少糖发酵管可以用,干净无菌的?”班尼斯特想了一下,说:“可能有200个。”
“你确定?”皮尔逊探究地盯着他问。
班尼斯特脸一红,然后他说,“150个一定是有的。”
“下订单再买350个,给库房打电话,就说我们要他们今天就送过来,无论什么理由,不能拖。跟他们说,手续后面再补。”皮尔逊接着说:“打完电话以后,开始把试管分成10个一组。先用手头上的,再用他们送来的。查一查糖类的存货。记住需要葡萄糖、乳糖、卫茅醇、蔗糖、甘露醇、麦芽糖、木糖、阿拉伯糖、鼠李糖,还有一个试管装吲哚产物。”
皮尔逊把背得滚瓜烂熟的试剂名一股脑地吐出来,含着一丝得意的笑,他又对班尼斯特说:“你可以在实验室标准工作规程第66页上找到伤寒沙门氏菌的生化鉴别表。好吧,开始干活吧。”
班尼斯特慌忙去打电话。
皮尔逊又转身问戴维·科尔曼:“你想想,看我还有什么遗漏的?”
科尔曼摇了摇头。老人控制了局面,迅捷而全面,这让科尔曼既惊讶又佩服。“没有,”他说,“我想不到什么了。”
皮尔逊注视着眼前的年轻人,过了一会儿,他说,“照这个情形,我们现在出去喝杯咖啡吧。估计未来几天都没有什么机会了。”
现在,迈克·塞登斯已经走了,他人一离开,薇薇安才发觉自己的心撕开了多大的裂口,而接下来的几天会显得多么的漫长。尽管如此,她坚信,自己让迈克离开一段时间的决定是对的。这对他们双方来说都是一个机会,去调整心态,去好好想一下将来。这并不是说薇薇安自己需要时间来想一想,她很明确自己的想法,但是这样对迈克来说更公平一些,是为了这个目的吗?第一次她心想,在迈克面前摆出这副姿态,是在强求他去证明对她的爱吗?而她对自己的感情,却从未质疑过。
但是,这并不是她的本意。薇薇安不安地想,但是迈克会不会这么想呢?如果在他心里,她表现得好像不相信他,他把一片真心捧出来,她却不把他当回事。的确,他看上去没有这么想。但是,没准他回去后会把事情翻来覆去想一想,就像她此刻正在做的一样,他没准真的就那么认为了。她思来想去要不要给他打个电话,或者传个小纸条,解释一下她真正的意图——如果她能真的明白自己的心意的话,就应该这么做。但是就在当前,她自己真的明白自己的感情吗?有时候真是剪不断理还乱,你向着你认为正确的方向前行,然后,你不知道他人会不会误解你,猜度出那些你连想都没有想过的深意。无论什么事情,怎样才能够真正知道怎么做才算是做这件事最好的办法,以及何时才是最恰当的时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