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安抚着那云纹:“看这绣工,一定是婉夫人的手艺,不过,这包袱结连环丝扣,不怕路再远,里面的东西也不会有半点遗露,这,定是夫人所结!”
孔明佯做嗔怪:“哦?难道你家先生不及夫人?”
子安撇了撇嘴,将包袱又捧起来,细心地打开,仔细地整理着里面的东西,一方一方的帛绢,严丝合缝地裹着一个个漆盒,用蜜蜡封着,压着御印,俱是宫中的名贵的药品。子安打开了随来的药方,一一对照着,嘴里小声地嘟囔:“若论排兵布阵,治国安邦,自然没有人是先生的对手,若说巧思妙手,哼,先生……就是不如夫人嘛……”
“哼!”孔明轻轻地哼了一声,歪着头看着子安,用羽扇点点子安的脑门儿:“今日先生让你看看,我与夫人,孰高孰低。”
子安仰着头望着孔明,此刻,心里为幸福充盈着,因为,从先生的身上,他又发现了二十年前的痕迹,戏谑、精明、快乐,甚至是有几分孩子气。自从先帝崩后,这种神情在诸葛亮的身上,就很少见到了。
“发什么呆?还不过来见识一下?嗯?”
孔明的羽扇拍拍他的头,子安‘哦’了一声,站起身,凑到孔明的身边。孔明笑着冲他努努嘴:“来,把绢帛打开。”
子安看看孔明,孔明的眼神中充满了得意。子安掀起了帛,展现在他面前的是一张草图,上面逼真地画着一盘石磨,旁边密密麻麻地写着许多注脚。
“这是?”子安挠着头。
孔明笑而不答。
正在此时,听帐外中军官的声音:“丞相,管粮官赵真求见。”
孔明眼中又流露出喜色:“好,让他进来吧。”
一个打扮利落的粮官走了进来,施了一礼。孔明用羽扇抬了抬,又向着旁边的座位划出了一个弧度。粮官禀着手,坐了下来。
“丞相,前时我军抢夺了卤城的小麦,目下已按丞相的吩咐分发各营,只是…”
粮官有些犹豫,抬眼望着丞相,而丞相温和的目光让他放了心。
“丞相,只是打磨不利,大半小麦仍在旷场堆积,卑职想,过不了几天,如若赶上雨水,可就前功尽弃了……”
孔明微笑着站起身,走到粮官身边:“赵将军想的很周到,不过将军勿忧,亮有一法,可使小麦无失。”
粮官睁大眼睛望着孔明,孔明回身向着子安:“子安,把图取来。”
孔明将图折好,交到粮官的手中,“持此图迅速到工事营,命巧匠按图打造,我想,此物至简,用不了一个时辰就可完毕,那时,将制成的石磨运到粮营一试便知。”
赵真揣着图匆匆走了,子安不解地望着他,又疑惑地望望孔明:“先生,依我看,那图上的石磨与我所见过的石磨,一般无二嘛。”
这次轮到孔明撇了撇嘴,微微仰着头,拂了拂羽扇:“哼,小子焉知其妙……去,给先生磨墨。”
子安这一回没有照办:“我呀,我要去煎药了,这个时刻,先生最好什么也不要写了,到榻上去歇息一会。”
“好了好了,我就在此案前闭目养神就好,你去吧,去吧。”孔明撩衣坐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微微闭上眼。
子安满意地执起包袱,轻快地向帐外走去,至帐口,忽猛地转回身,却正见孔明用左手撩着右手的衣袖,已经打开了砚台。
“咳……”子安用力咳了一声。
孔明一吓,砚盖险些掉落。看了子安一眼,不禁为自己的举动好笑。用羽扇点着,仿佛在说:看把我堂堂宰相吓的。子安也苦笑着摇摇头,又用眼神告诫了一下,才笑叹着出去了。
松柴江水,药炉微火。子安仿佛在照料着一个刚刚来到人世的婴儿。一味一味地辨识,注水,添料,一丝不苟。炉火红红的,映着他的脸。渐渐的,一股药气弥漫了整间营帐。
子安用手中的扇轻轻扇着,慢慢吹着气,不知不觉,他竟不知身在何处,分明是好松柴,清泉水,煮着新刨的嫩笋。耳边的笑语若隐若现:
“来来来。元直,你且饮下此杯,宝剑需有烈酒狂!”
“哈哈!!好你个庞士元,这瓮美酒怎么全喝到你的肚子里了?你说,怎么罚?”
“罚?好!!再罚我三杯如何?”
“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