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白大事,在民间最为隆重。红指婚娶,白指丧礼,但又十里不同俗,白事礼仪非常繁琐。
不顾身旁亲人劝阻,自李家老爷子移回老宅后,李清平便一直跪守床前,陪在老父身旁。
一是不舍老父辞世,二是为老父送终。
按照老俗,老人生命垂危之时,子女等直系亲属一定要守在老人身边听其遗言直到老人去世这叫送终。未能将老人家送终,被称为人生一大憾事。
养儿送终,人伦亲情。
一整夜,李家上下所有人,包括楚风,都没有睡好。几乎有一个小的动静,众人便被惊醒过来。
好不容易捱到第二天早上,早早的,文淑芝便起床,亲自去为老爷子熬些小米粥。
一直将小米粥细细熬了一个多小时,文淑芝这才端着不冷不热的小碗米粥送到老爷子近前。
“清平,你也到旁边吃点东西吧。有力气,才能照顾好老爷子啊。”
拿着勺子,小心喂老人家进食,文淑芝温言向身旁的丈夫叮嘱道。
一旁,李书蕾也为父亲端来饭食,让父亲吃饭。
一夜未合眼,李清平双眼血丝遍布,头也有些凌乱,胡茬也长了出来。
他疲惫的接过女儿递来的米粥,端到一旁缓缓嚼咽,眼睛却没有自老父身上移开分毫。
李楚老爷子一夜昏昏沉沉,睡了又醒,醒了又睡,也不知睡过多久时间。
看到屋内渐亮的光线,老人家方才知道天亮了。
被儿媳孙女搀扶着小心喂食,老爷子极力睁开有些昏花的老眼看向四周。
没有吃下几口热饭,老人家便再也吃不下去,饭水自嘴角流下。一旁的文淑芝赶忙用纸巾为老人家小心擦拭嘴角饭渍,而后轻轻将老人家平缓放下。
细心照料老爷子时,看到他老人的眼神转动,手指轻轻颤动着,似是想要说些什么事情一般。文淑芝赶忙叫过丈夫李清平赶到近前。
“爸,您还有什么事要交待的?您说,我们都守在你身边呢。”
见父亲平静了一晚上,此时却有些神情焦急的样子想要叮嘱交待事情。唯恐老人听不清自己说话,李清平赶忙俯到近前大声说道。
自昨夜老爷子被移到正厅后,李家佣人等非李姓之人,便再也没有踏入过这间房间。
依照古俗,老人临终时外人一律回避,若参与送终,就要戴孝,待丧事办妥方能离去。
所以此刻,老宅正厅,只有楚风一个外姓人。
躺在那里的老爷子不知是情绪激动,或是身体好了些。他眼神转动着,面上泛着红光,甚至于激动之间拉着儿子儿媳的手竟能强自撑起身子坐了起来……
看到老人家这副样子,楚风悲从心来,想要转身离去,但又强自停下身来,双目含泪的看着李家老爷子。
“书房……欠条,拿来!”
见老爷子有些激动的拉着他们衣袖,强自坐起的样子,唯恐老人家情绪激动生意外。
待听清老爷子的话后,李清平忙不迭的点头。
“爸!我知道,我知道了,我这就去拿。你等着我……”
老爷子的书房只有自己最为熟悉,他此时吐出这几个字来,李清平便已猜测到他老人家的意思,当即连声答道,快步朝父亲的书房跑去。
未过片刻,屋外传来门声撞击与翻箱倒柜的声音,随着匆匆脚步声,李清平大口喘息着抓着一大把票据欠条之类的东西跑了回来。
“烧……烧了。”
看到儿子将这些东西带来,李楚老爷子眼中欣慰,而后手指颤抖着指了指屋中火盆,轻喃道。
楚风低着头,含着泪,快步跑来,接过李清平手中那些欠条票据。
轻轻推了推李清平,让他陪在老爷子身旁,楚风拿着这些东西走到火盆前,将一张又一张别人欠下李楚老爷子钱物的欠条票据放入火盆中烧焚。
或是近百万的钱财之数,或是数十万,或是数万数千元,大大小小的债务。最早的数十年前,最晚的近一两年。一张张欠条,一个个日期,仿若李楚老爷子一生时光。
看到楚风眼中含眼,又怔怔转看到老父面上红光虚现,李清平瘫软在地,跪俯在老爷子塌前……
依稀中,看到老爷子看向自己时,眼中一抹赞赏笑意。
依稀中,看到老人家合眼前,眼睛自周围一众亲人面上不舍掠过。